第30章 戲子與傻夫人(二)(1 / 2)

朝雲聽著下人傳達蒙嘉殷的來意, 他坐在書桌前,修長手指微抬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漫聲說好。

蒙嘉殷走進朝家大院, 英俊容顏間帶了誠摯笑意,他進了書房, 正擺手示意,就聽朝雲問:“今天怎麼有空來?”

蒙嘉殷似有難言之隱, 他忐忑片刻, 還是將想與朝宛生兒育女的期望半遮半掩說出口。

他沒坐下, 隻是站定在朝雲麵前,眉宇間頗有動容惆悵:“宛宛也已經和我成婚四年,她年齡也不小了……”

朝雲狐狸樣的狹長眼眸在金絲框眼鏡後幾不可見地眯了眯, 他麵色如常淡笑道:“這事宛宛知道嗎?”

蒙嘉殷愣神,他猶豫道:“朝雲, 你是指什麼?”

朝雲手持鋼筆, 他隨意放在一旁, “她知道你來找我嗎?”

蒙嘉殷道:“她不知道。”卻是匆匆想再解釋, 誰料朝雲說:“我沒有權利過問我妹妹, 你要是得到她的同意, 就可以。”

話未說儘, 耐人尋味:“這是你們的家事,我雖是她哥哥, 但卻沒有辦法讓她乖乖聽我的話。”

朝雲重新拾起鋼筆, 他白皙俊秀的五官間沒有太大波瀾, 眼睫低垂,漫不經心又道:“和當年她執意要嫁給你一樣,她不聽我的話,我也無可奈何,所以最後隻能將她交給你。”

“這事,你還是問過宛宛的意見吧。”

朝雲沒再多說,卻是做出趕人姿態。

蒙嘉殷語塞,他掛著滿麵笑意和他告彆,在出了朝家大院的那一刻,麵上頓現鬱氣與憤怒。

朝家大院內,朝雲凝眸專注謄寫書信,他自蒙嘉殷走後便不再言語,隻在仆人在書房門口輕道:“少爺,小姐說等會要來見你。”

他抬首,唇角帶了笑,又憐又愛般輕快道:“她怎麼又隻給家中撥電話?還是記不住我書房的電話號碼嗎?”

仆人點頭,朝雲半笑著長歎聲,他索性不再寫,起身吩咐道:“讓劉媽給小姐蒸碟桂花糕,宛宛最愛吃這個。”

朝雲整理好形容姿態,才正色緩步走到朝家大院的大廳等著朝宛來。

在朝家生活多年,看著朝家兄妹成長的管家看著朝雲這幅作態,也不由樂了,他絮絮叨叨:“我們少爺還是那麼在乎小姐的感受……”

朝雲聽見,他不自覺再次抬了抬金絲眼鏡,笑說:“那沒有辦法,我們宛宛可從來最愛美人,我也沒什麼好美的,隻能在這上頭專心打扮打扮了。”

清風霽月的朝家大少一身舊式青袍,書生樣地坐在大廳,翻閱書籍,慢慢等著自家妹子歸家。

*

賀雲卿生得美,一雙眼兒又清又媚,明明卸了粉黛,是個高個清俊男人,卻因為這雙勾人的招子惹人遐想心動。

宋渺怔怔地隨著陳夫人坐在台下,她如癡如醉地聽著台上旦角巧笑嫣兮,似嗔似怒,一雙眼靈動而撩人。她看著看著,不自覺就吃了一大盤糕點。

直到吃撐了,捂著肚子哼哼著撐,陳夫人才發覺她一個人吃了兩三盤糕點。

她哭笑不得,一麵給這腦袋裡缺了根弦的姑娘揉肚子,一麵問:“又不好吃,你吃這麼多做什麼?”

宋渺說:“看著雲卿入迷了,所以不自覺吃多了。”

口吻哀怨,眼卻一個勁往台上瞅。

陳夫人給她揉肚的動作一停,她說:“蒙夫人,你還是顧忌著點,彆隨便喊戲子的名兒。”

宋渺詫異地看她,按住她的手要她繼續給她揉,看著陳夫人麵上再次露出又無奈又憐愛的笑,她理直氣壯道:“為什麼啊?”

“這世上還有我喊不得名字的人?”

陳夫人為她口氣裡毫不忌憚的張揚駭到,她苦笑著看她,想起她的身份可不比蒙夫人這低,朝雲的妹妹,朝家早逝的兩位唯一的女兒,能有這底氣也是自然。

但話還是得說,無論是提點不提點,她都覺得有必要:“……旁人聽了,會和蒙二少說道的。”

宋渺渾不在意,她笑著要與陳夫人咬耳朵:“告訴你,嘉殷才舍不得說我呢。”

陳夫人隻能無奈笑,聽著她竊竊私語後,又將目光投向台上的年輕旦角,不知不覺跟著哼唱起來。

她聽著,就覺這蒙夫人實在是個嗓音甜蜜的姑娘,若不是這腦有疾,她看上去就與最普通的少女一般,靈動活潑,一對酒窩兒甜得能溺死人。

陳夫人不知想到什麼,目光漸漸柔和下來,她看著麵前這婦人打扮,年齡卻能做她女兒的孩子,終於隻是慢慢歎口氣,不動聲色地再度為她溫柔地揉起肚子。

……

這台戲結束,陳夫人說要帶宋渺再去看看彆的園裡的新戲。但宋渺拒絕了,她睜著雙眼,笑說:“我想去找賀雲卿。”倒是聽她的話,不再隻喊後麵的兩字。

陳夫人頗有些束手無措,她又無法限製她的自由,隻好任由她去。

與她約好去看新戲的夫人等不及,喊她,她隻好匆匆與她告彆,囑咐要她注意言行,這才走罷。

宋渺笑眯眯地與陳夫人招手揮彆,她瞧不見陳夫人了,才踩著輕快腳步往梨園後邊走。

托著朝宛朝家二小姐的身份,沒幾個人能攔著她,她順遂地走進堂後,瞧見了正在卸妝的旦角。

年輕男人坐在黃銅鏡子前,用著濕布擦拭眉眼,他抿唇屏息,並沒注意到宋渺走進。

直到宋渺在他身後站定片刻,賀雲卿才從鏡子裡看到這人影。

“敢問夫人是?”他注意到身後女子梳起的婦人發型,不動聲色地凝眉,側過臉來看她。

一雙眼尾溫吞,眸色清潤的招子,仿佛融化著什麼碧海藍天。男人隻卸了一半的妝容,左眼溫厚清俊,右眼卻妖嬈嫵媚,這極致矛盾的美麗糅合在他麵上,讓宋渺結結實實地,再次為他失神。

鼻梁高挺,睫毛濃密,她下意識地就要伸手摸他的臉。

賀雲卿躲過,他重複問了一遍,眼神漸涼看向麵前的年輕婦人,為她的擅自動作而惱怒,“夫人?”

宋渺皺眉縮回手,她站在他麵前,與坐在鏡子前的他平視,酒窩深深地抿起,“我是朝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