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戲子與傻夫人(九)(2 / 2)

宋渺含著糖,腮幫子鼓鼓囊囊,她沒說是因為自己覺得,倘若賀雲樾有條件學下去,可能在這方麵上有所建樹。她隻裝出一副朝家二小姐一根筋的樣子,興趣盎然,笑嘻嘻說:“因為我喜歡他!”

賀雲卿眯了眯眼:“喜歡誰?”

她很大氣地拍拍他的手臂說:“喜歡雲卿的弟弟!”

這句話似有歧義,但她可沒有腦袋瓜想這麼多,下一句便是:“雲樾長得也好看,像你一樣,所以,要好好學畫畫。”

這話語間的聯係實在讓人費解,賀雲卿卻聽懂了,他無語地看著她,明白她“顏值即正義”的原則。

“你覺得呢?”最後,還特彆貼心地想問他的意見。

賀雲卿能說什麼?

他心中柔軟,瞧著她麵上的興致勃勃,又看到幼弟麵上的期盼,點頭,他向她說了聲謝謝。

“謝謝朝二小姐了。”他作揖道。

抬首,便看宋渺氣鼓鼓地看著他,不開心道:“我都喊你做‘雲卿’了,你怎麼還喊我叫做‘朝二小姐’?”

賀雲卿心中道,太壞了,還會倒打一耙了。

是我讓你叫我雲卿的嗎?

然而,他看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隻能好好好說了幾聲,試探性喚道:“……小宛?”

這一聲,清潤如玉,俊氣外泄,滿是溫柔。

宋渺愣了愣,她麵上浮起紅暈,不自然地揉揉耳朵,低頭說:“你又在惹我癢癢。”

賀雲卿茫然地“啊”了聲。

下一刻,便聽她急哄哄道:“我還以為你要像哥哥他們喊我‘宛宛’呢。”

“我本來不喜歡彆人喊我叫做‘小宛’的,因為這樣顯得我總長不大的樣子。”

宋渺輕輕抬眸,她耳朵還有點紅,眼睫毛濃密纖長,她小聲說:“但是,我很喜歡你叫我小宛。”

賀雲樾一臉茫然地看著兩個大人,他瞅瞅紅著臉的大姐姐,又瞅瞅已經難忍紅暈,強行咳嗽幾聲,掩飾自己慌張的兄長。他遊離身外將手上的錫紙糖剝開,含在嘴裡。

糖身是紅色的,一股子蜜桃味。

真的很甜。

他吃著糖,又悄悄看著兩個大人。

隻是真奇怪,哥哥和姐姐的臉怎麼也都紅了呢?

*

賀雲樾自小身子就弱,他們哥倆年齡差14歲,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倆。

賀雲卿五六歲的時候就被父親交給一個年老的戲子做徒弟,他這些年來跟著師傅的班子四處漂泊,直到師傅去世,他無處可去時,才想著回到家鄉晏城。而就是在晏城生活了一段時間後,賀雲卿才得知自己的父親後來又娶了個女人,還給他生了個弟弟。

賀雲卿的母親因難產而死,所以他對母親的概念並不強,他與父親之間感情不深,自然也不是很在意父親再娶的事。他二十出頭回到晏城,在這靠著前些年漂泊攢下的銀錢在城東青石巷買了棟小宅。還沒等他徹底安置下來,就又聽聞父親重病去世,隻留下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在世。

他雖與父親感情不深,甚至有所怨懟他多年來的不管不顧,但孩子是無辜的,他也已經成年,便在將父親後事安辦後,接過賀雲樾。

後事妥善安辦,需要的錢財正好將他買下宅子的錢全都用儘,而賀雲樾身子骨弱,常年需要服藥。賀雲卿無法,隻能重操舊業。

他在師傅的班子裡,從不以容顏為傲,飾演花旦,隻一心潛學感興趣的武藝。四處漂泊的戲班子與常駐的梨園喜歡的旦角可不相像,老百姓們多愛看勢如破竹的精彩打鬥,但富家人們愛看的無非不是情情愛愛這類。

賀雲卿為了掙錢,自然拋去過去武旦的身份,做了花旦唱的戲兒。

這花旦也確實來錢,才做了沒到半年,賀雲卿就攢下不少錢……甚至,還遇見了個家財萬貫身價百倍的傻姑娘。

賀雲卿讓宋渺坐在椅子上,他蹲下來給她摸摸鞋裡有什麼東西。

這個傻乎乎的姑娘,從剛才就哎呦哎呦著腳丫子疼,眼淚都汪汪地冒出來。看得人心疼得要命,賀雲卿不願讓她隨意脫鞋,讓賀雲樾去院子繼續畫畫,他關門蹲下給她捏捏是不是石子卡在鞋裡。

宋渺低頭看著他烏黑的發頂,眼裡還含著淚,她抖著聲,嗚嗚地撒嬌:“雲卿,我的腳好疼啊。”

“是不是有大蟲子咬我了?”她擦淚,害怕得直抖。

賀雲卿沉聲說:“你彆抖,再抖等會更疼了。”

他聲線冷靜,修長手指捏住她的鞋麵,輕按兩下,就聽她委屈哭得更大聲了,“疼哎!”

賀雲卿麵上浮現無奈,他抬頭,詢問她可不可以讓他給她脫下鞋子,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宋渺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她擦著眼淚,嗯嗯點頭,“快看快看,腳疼腳疼!”

賀雲卿得到她肯定的回答,看似鎮定,手上動作卻放緩,他為她脫下鞋子。

露出肉乎乎白嫩嫩的腳丫子。

沒有傷口,鞋子裡也沒有石子。

賀雲卿沉默良久,“……哪兒疼?”

宋渺腳丫子都快懟到他的鼻尖,他眉毛動都不動,鎮定自若,他左手抓住她的腳,握在手裡,看她眼裡汪汪的淚,溫柔問:“哪兒疼?”

宋渺小聲說:“哪裡都疼。”

一看就不會撒謊,他剛才怎麼就被騙了呢?

賀雲卿盯她的眼,看她受驚地又是一哆嗦,他忍耐地握住她的腳,低首給她穿上鞋。

這回,再說話,聲音無奈:“哪疼你倒是說清楚?”

宋渺伸手按住他要起來的身子。

她抿出深深的酒窩,喊他的名字,“雲卿。”

“作甚?”

“你看了我的腳,就要跟了我。”

她學著從梨園裡聽來的話,“我養你好不好啊?”

賀雲卿眼眸漸深,他彎唇笑了下,清美俊俏的麵容上,有些泄出的溫柔。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輕輕用右手捏了下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