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爐鼎弟子與師尊(五)(2 / 2)

白嶼淨搖頭:“聽聞並沒有出什麼寶物,隻是那事態看上去像是寶物出世,修士們爭相做法搶奪,因而憑憑毀了一處凡人界。”

琅鶴便不再問這細末,他思忖後又問,“珍珠便隻叫做珍珠罷?沒有姓嗎?”

一臉冰寒的白衣男人難得麵上情緒有了波動,他道:“她沒說姓什麼,隻說自己叫做珍珠。”

“若是她不嫌棄的話,和你姓吧,”琅鶴調笑道,一點也沒有正經模樣,“隨夫姓也不錯。不過我們入了仙門的,便不在意凡俗姓名了,珍珠便珍珠,還是很好聽的。”

“待成丹之日,你照著弟子行號給她起個便名號便可……”這個話題就略過不提。

隻是白嶼淨腦中難免將那個問句停留得久了點,他想,他似乎在將她救回後,便從未問過她凡俗間的經曆。而那時她缺了一魂,也木木呆呆,從不會乖順回應彆人的問話,他後來便不再問過。

這個念頭提上心頭,他想是時候去問問她在凡俗界的姓是甚麼了。

……

“——珍珠師姐。”依舊是那前些時候在洞府門口張望著喚她的諂媚弟子。

宋渺停下修煉的腳步,淡聲應了句,因著她十五年前來到天顯峰時便隻被喚了名,整個峰上,大家也都隻能客客氣氣地喊她做“珍珠xx”,後綴當然是越客氣越親近越好。

她聽著傳音,淡淡應了一句,係緊外裳走出洞府,看著那女子笑道:“近來峰內迎來了些凡人界新收入的侍從,珍珠師姐要不要去討些來瞧瞧?”

宋渺本想拒絕,但是轉念一想,她已經好久沒有正經見過“凡人界”的人了,那吃的靈果丹藥還在肺腑間滾動,她有點想碰碰這凡人界的煙火氣了。

便允諾說好,隨著這女子往新進的侍從處走去。

侍從們都在峰內一處荒涼待著。等到宋渺走到那裡時,以她築基的修為草草看去,便能看到這些凡人都是有點靈根,但卻沒法修煉到高修為的經絡。

這些侍從大多是男子,少有幾個女子,也是灰頭土臉的,看上去並不講究,宋渺聽著身邊女子介紹著這些人,在說的時候,突然提到了某位從楚夜山來的侍從。

她驚了一下,抬頭往那被指名道姓的人看去,便看到一個麵容普通的男子,憨厚地朝她笑了笑,喊她做“仙長”。

她這樣的容顏出現在這群侍從麵前,怕是已經驚得他們失去魂魄,不少看上去還很年輕的青年經不住偷偷瞧她,宋渺並不在意他們的目光,隻是偏頭問女子道:“師妹,這楚夜山來的——”

被喊了聲“師妹”而顯得有些受寵若驚的女子擺擺手,她回憶了下那憨厚男子的資料,又頗為抱歉道:“這叫做張曄的,其實也不算是從楚夜山來的罷,楚夜山因著十多年前那場禍事,早就好多年沒有人煙了,他是楚夜山附近的村落裡,我們門派內某個修士瞧著他能吃苦耐勞,便給他個人情收他進來的。”

來天顯門做侍從的,有的心中想著是能夠攀上某個仙長從此一飛登天,也有的想法安逸,隻想著能夠飽腹即可,那憨厚男子看上去便是如此。

宋渺抿了抿唇,她的這具身體來自楚夜山,因而對這些信息萬分敏感。但到底不是同鄉人,她輕輕籲出一口氣。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心中沉沉,有點哽塞。

她隨意瞥了眼這群侍從,興致缺缺起來,隨手指了指那憨厚男子,說將他安排到峰內負責些外務,便欲轉身走。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宋渺突然聽到那叫做張曄的男子興高采烈地拍了拍身邊一位並不起眼的青年的肩膀,嘿嘿笑了聲道:“重陽,你到時候也和我一塊去管外務吧……”

宋渺不知怎的,突兀定住身形,她的清淩淩眼瞳在轉眸間,落在那個看上去並不出挑的高個青年身上。

她聽到張曄喊他做“張重陽”。

那青年並沒有正麵看她,不知怎的,宋渺覺得自己看不太清楚他的容顏,隻能努力睜大眼瞧,而就在這一瞬間,她恍惚覷見了他的容顏。

烏黑的瞳孔,泠泠然如泉般的神態,他麵無表情地望向她,又很快低頭,前一刻的舉動萬分無禮,身旁女子正欲發怒,宋渺卻抖著手製止住了她。

她幾乎忍不住渾身戰栗,看著這個記憶裡熟悉的麵容,緩聲道:“那個叫做張重陽的侍從,便負責我的內務罷。”

女子訝異,她卻不理會她,隻是緊緊走上前兩步,讓那青年跟著她走。

“我是珍珠。”宋渺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點收緊了,她看著他,看到他看似不出挑,實則俊美無儔的臉,壓抑著想要喚他的心思。

壓得她有點難受,眼中淚一下下就晃出來了。

她匆匆吸氣,沒讓旁人看到這一幕,而是以不近人情的神態讓青年跟著她走,讓那女子留下。

直到走離了所有視線,宋渺才轉身,她一下子粗魯地握住了青年的袖子,幾乎忍不住喉間哽塞的,輕聲問他:“你是叫做張重陽嗎?”

張顯陽眯起眼睛,他內心毫無波動地看著麵前的女子像是要哭一般,握著他的袖子,不解而漠然道:“是,仙長大人,我是張重陽。”客氣而疏離。

張重陽是他成丹以後,由他那已經坐化的師尊起的道號,他少有用這姓名的時候,因此不解她為何如此,聽到這名字便萬分激動。

準確說,是宋渺瞧見他的麵容,加以那姓名,就足夠萬分激動。

她裹了冰寒的眼,在淚意下,融化成灼熱的,比鳳凰赤火還要滾燙的,砸落在張顯陽的衣袖上。

他張了張口,正想說些什麼時,便聽麵前女子又哭又笑道:“我是珍珠。”

“我姓張,張珍珠。”

她漂亮的臉上滑落淚水,難過的,欣喜的,情緒萬千,展露在張顯陽麵前,他於是聽到她清澈,低低的,帶著哽咽地喚了他一聲。

“哥哥。”

她那本以為在一場禍事中死去的,多年並未謀麵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