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爐鼎弟子與師尊(二十五)(1 / 2)

天顯門上下對於這兩百年沒回的宋渺都頗為關注——不僅僅是因為她突漲到元嬰的修為,還因為她愈發出色的美貌,更因為那傳聞中,她的姓名已經從名譜上由白嶼淨的弟子改為琅鶴的弟子。

有人好奇白嶼淨為什麼會讓宋渺平白無故地提高了一個輩分,他們心中大為不解,並暗自揣測掌門人做此事的深意為何。

他們再想,也恐怕想不到,這僅是白嶼淨為未來能夠與宋渺正大光明成為道侶做下的第一步。

但這一步,好像再也進行不下去,將要戛然而止。

*

玉玨在白嶼淨的手中隱隱發光,他濃黑的眼眸落在上麵,有著幽邃的光芒,天顯殿內,天光潺潺,落在他的肩上發間,仿佛一簇燃燒的冷火。

赤霄傳音至此:“白嶼淨……我先回妖界閉關了。”送過賀禮給那在天顯門隱藏身份,明目張膽在宋渺身邊的張顯陽,赤霄對他的頹然便恨鐵不成鋼,後來索性不再插手這人族情愛,摔袖飛馳往自己的巢穴去。按照他的意思,就是那妖界最底下的半獸半妖之間的感情都比這幾人間的好懂。

白嶼淨便知道,他這一去,他便又是十數年見不著了。

修真歲月漫長,對於他們這兩個大乘修士來說,這些時間並算不得什麼。甚至於對於入了元嬰的宋渺來說,她在此界內的壽命也不需要再苦愁,珍珠為純陰之體,經脈強健,最是適合修煉,更有白嶼淨前為她精心準備的法訣,兩人洽和的雙修經曆,她的修真路途並不難過。

白嶼淨也應當是習慣了赤霄的氣勁兒,這次回了簡單幾句,算是對他要回去閉關的愧疚,但末了,還是問道一句,“你送過賀禮便罷,不打算參加那淩霄殿殿主的大乘之典?”

赤霄:“不了,到時候再被你給氣著,我們這朋友就彆做下去了。”

隨心所欲的回答,並不顧忌白嶼淨會怎麼想,這便也是赤霄的優點之一,大喇喇,爽朗大意。是比很多不坦然的人族要強上百倍的。

白嶼淨將那玉玨揉在掌間,透過指縫,微光緩緩黯淡下去。

他低眸看了一眼,唇微張動,呢喃,“琅嬛幻境……”

黝黑的眼瞳裡便閃過幾分失意與無可奈何,他拿出很久沒用過的傳音符,輕聲道:“……珍珠,今晚來我殿內。”

在洞府內,全心沉浸於修煉的宋渺聽到這一句話,心中一突,她怔怔抬頭看那洞府內傳音符,旋後恭敬道,“是,師尊。”

白嶼淨沒有用乾坤鏡,卻也能從這傳音中聽出她的情緒來,他眼睫微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是一笑,隻是這笑在此刻看上去便有幾分可憐。

宋渺沒有將白嶼淨要她去他殿中的消息告訴誰,但張顯陽很敏銳,一眼瞧出她將要做什麼。便擋在路邊,溫聲問她:“珍珍,你要去白嶼淨那?”

或許並非刻意,他眼神灼灼,有點焦躁與擔憂,宋渺心沉如水,並不害怕接下來要麵對的事。

自從前些日子從琅嬛秘境回到天顯門,她在白嶼淨表麵寬鬆,實則強硬的限製下,根本離不開這天顯門。張顯陽便是有通天手段,卻也不好直接擄走她,他心下思慮頗多,隻擔心這界內因著他強行帶走她,而讓她名聲受損。

——雖然,在很多人口口相傳中,珍珠已經沒有什麼好名聲了。

一個做了爐鼎的弟子,便是修為再怎麼增進,他人難免不會想到這是那雙修手段築成。更彆說,白嶼淨天資卓越,俊美無儔,是許多女修士心中愛慕對象,她們一麵看不起她的爐鼎身份,卻又一麵嫉恨著珍珠能夠成為他的“爐鼎”。此間含義矛盾異常,卻不難懂。

也隻有至親之人,才會憂慮頗多,不敢輕舉妄動。

宋渺雖然並不在意名聲,卻也不願意敗壞了“珍珠”的聲譽,她近乎默認地看著張顯陽在這些時間內,操持著一些淩霄殿殿主的手段,並謀劃著將要怎樣將她名正言順,正大光明地帶走。

“是。”

他眼中憂慮更深了,“要不要我……”說著從乾坤袋裡取出幾件法寶,要遞給她,想著詳細解說這些法寶的用途,宋渺沒接受,隻彎眼寬慰道,“你不必擔心,我隻是去一趟而已。”

最壞的便是又重拾爐鼎身份,陪白嶼淨睡一覺罷了。

宋渺想,這個最壞的結果她現在還是能夠承擔得起的,便覺心中不畏懼,隻坦然自若。

張顯陽沒料到她會固執如斯,那些一看就是高階的法寶隻能收起來,最後道,“……不要怕。”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宋渺的長發,又克製地退後一步,怕嚇著她,怕她因此蹙眉。

她並不覺得害怕,麵上情緒依舊寡寡,點頭抬步往那天顯殿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宋渺總覺得方才有人在窺視她與張顯陽,這個想法在腦中掠過一瞬,又被她打消,她想,大乘之身的張顯陽都沒說有人窺視,那恐怕便是沒有。

大概是她多想了。

她走後,張顯陽佇立在原地,冷俊而漠然地往空中望了一眼,唇邊凜凜的笑意,他慢條斯理地以手淩空一抓,有什麼東西,如瓷器破碎,如玉石跌落,發出清越鳴響。

他半笑不笑,冷嘲熱諷,“……我與她的事,你便這般有興致想聽?”

男人以一身灰藍書生袍,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冷淡漠然的態度道,那不出現的誰也不說話,自那抓碎的玩意乒乓聲消後,張顯陽才有了回竹屋的意思。

在走以前,望那宋渺離去的方向時,眸中透了冷色與傲然,張顯陽低低聲道,十分平靜的腔調。

“我與她,可比你想象的要親近得多了。

那頭靜悄悄的。

沒有任何聲息。

……

天顯殿內,白嶼淨望著那被張顯陽以一掌之力碾碎的乾坤鏡,麵無表情,又心有頹然。

那一句平淡至極的話,藏有的含義,兩個男人之間的角力,他落敗成如今這般不堪模樣。

但他總心有不甘,總心有期盼,想著——

白嶼淨聽到宋渺入殿的聲音,心有歡喜地回身,喚道,“珍珠。”

與張顯陽張揚明顯的柔綿愛意十分不同,他談吐間,總是暗藏著冷與涼,可是在獨獨這二字時,卻平添了九分柔軟,一分難以聽出的愛意。

宋渺禮貌客氣地點頭應答,不解問他道:“師尊……喚我來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