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我答應你。”

微啞的男聲擲地有聲,景平心底微鬆,眼前一黑就此昏睡了過去。

清晨,陽光刺眼,她自迷茫中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趴在石墩子上睡著了。揉了揉眼睛,眼前是一團蜿蜒纏繞在架子上形成一個半月形蒼翠欲滴的綠色藤蔓。而藤蔓前雜亂的放著幾盆盛放的豔色芍藥及緋色薔薇。雅致橫生,如其下的高樓大廈相比,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

景平下意識的瞪大眼睛直覺不敢相信。

眼前的景色如此熟悉,能在香港這個住房條件異常擁擠的城市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個人樓閣,並弄出一副空中花園摸樣的妙手,除了冥紅,不作他想。

莫非……她竟然就這樣輕易的回來了?可是她記得自己此時明明應該是在1984年的香港,而且就在不久之前右肩還陰錯陽差的為聶政擋了一槍!

抬眼看向右肩,完好如初哪裡有半分槍傷的跡象?

莫非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可是假如是夢為何會這樣的真實?

景平眼神怔忪,麵前卻突兀的出現一杯冒著氤氳香氣的茶水,伸手下意識的接過,她抬頭,這才發現眼前正站著一道窈窕身影,紅裙如火,媚眼靈魅,不是冥紅那廝又是誰?

“怎麼?回到過去的刺激就那般大,竟然連我都不認識了?”

冥紅的聲音透著戲謔,景平回神後卻隻想撲過去掐死她!

“我怎麼會在這?”

景平看著她,眼睛透著刺人的涼意。

話落就見冥紅伸手過來,玉指纖纖狠狠地戳上了景平的腦門嬌聲道:“平仔你個小肚雞腸的,竟然到現在還在生氣,當時事出緊急,如果有其他的辦法,我也不會讓你去。”

景平不出聲,冥紅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次聲音終有了幾分鄭重。

“景平你可知,這件事除了你去,旁的真的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景平抬眼,猶自懷疑的瞪著冥紅,後者眼底泛著微微愧色,繼續道:“這件事,……不可說。總之,隻要你在那裡再待一段時間就好,已經……很快了。哥哥答應我會想辦法的。”

說的倒輕巧,景平撇嘴,香港時局已現亂象,如果她繼續呆在那裡,不定哪天就缺胳膊少腿了。

“要怎樣我才能回來?平安的把林柔送回大陸?還是坐等向卿出現,讓他們兩人雙宿雙飛,而後就是功德圓滿?”

秋水眸緊鎖住冥紅,後者的眼神卻有些躲閃,吱吱唔唔的道:“景平,我這次是背著哥哥偷偷來見你的,旁的不需管,你隻需記住,可以儘人事,可是若對方堅持,那麼不如順其自然,因你的介入,有些事已經在慢慢改變,有些人的命運會落到你的頭上,但是這些都不重要,記住,隻要聶政安好,你便安好。

我,不能幫你太多,這些本來都是你的命,是你自己選擇的。我要走了,景平,珍重,我在世紀末等你。”

眼前畫麵的顏色越來越淡,白色慢慢浮現,而後就是一陣眼花目眩。

慢慢的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片蒼白。

右肩處隱約泛起些微疼通,鼻間是濃鬱的消毒水味道,看來是在醫院中。室內光線昏暗,隱約可見床邊上正趴著一道纖細單薄的身影,是小姨林柔,想來應該是倦極而眠。

眨巴了下眼睛,景平努力的消化方才的夢境,夢裡冥紅和她說了些話,她並不是很懂,唯一記住的便是兩句,一:隻要聶政安好,你便安好。二:我在世紀末等你。

這些,是在告訴她她永遠也回不去了嗎?而隻要聶政出了事,她便也不得安生?

眼角控製不住的濕潤,在這樣靜謐的夜晚,景平隻想默默的哭一場。

靜靜的流了一會眼淚,景平便用完好的左手擦拭乾淨。

天光微亮,黎明很快就要來臨,新的一天開始,如果她隻知哭泣,那還談什麼以後?

一如母親當年離去時父親悲憫卻看透一切的眼神:“阿平,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路要走,你媽她也許隻是找到了自己的路而已。”

蒼白的指尖緊緊的楸緊床單,想起遠在江南獨自一人孤老的父親,她素日淡然的眸中燃起猩紅的血絲,如果說穿越是她的必經之路,那麼她要回去!不惜一切代價,不管前途晦暗,她都要回去!

不同於她初醒時的清冷,白日這間病房異常的熱鬨。眾人如趕集一般都來她這裡晃了一圈。祈俊,唐俞,包括隻見了數麵的美人痣姑娘,還有其餘的幾張年輕桀驁的臉,約莫是聶政手下的那幾名後起愛將。

小小的病床裡堆滿了東西,鮮花,水果,各類補品。

景平唇角含笑一一與眾人寒暄了一會,就連話裡藏珍暗諷她苦肉計的祁俊她也禮貌周到。既然短期之內回不去,那麼不如留下來好好謀劃,這些人自然就不能得罪,確保安全之餘,生活自然是要舒適。

午後沉沉入了夢,夢中是春日的水鄉江南,母親在小院中植滿木槿,父親外出回來會帶來一束湖畔新****的桃花。父親悄悄的把花枝插入母親鬢角,母親不察,父親做賊似的衝她擠眉弄眼。她亦捂嘴偷偷傻笑。

那時的天空如雲片糕一般瑰麗,彼時的一切,就是她珍藏與心中最美好的夢境。

再次醒來時身側隻有林柔一人安靜的削著水果,見她睜眼,少女的眸中是濃濃的關心。景平心底一暖。夢境中的江南春日如潮水般褪去,唯有現實中的困境直麵而來。

昏迷之前她記得自己與聶政說的是:“今日就送我妹妹離開。”那男人既然答應了,想來應該不會故意反悔才是,畢竟自己這次雖然不是故意,但在彆人眼中卻是救了他聶政一麵,道上的男兒最怕的就是欠了人情,聶政尤勝。

仰起頭,下意識的學起那個男人的摸樣,儘量讓麵容顯得冷硬,她斜睨著林柔直言道:“我昏迷之前曾經求聶爺派人送你回家,你現在還在這裡,是聶爺食言了?”

看似反問的話,卻讓林柔覺得心下一顫。對於憑空冒出來的這個自稱是自己姐姐的女子,林柔一向有愛又怕。景平的身上有種安寧祥和的氣息,讓她直覺可以依賴,然而某些時候這位姐姐看人時那上挑的眼簾,卻讓她自心底裡感到恐懼。

一直要到很久很久之後,林柔才會恍悟,當年景平讓她害怕的原因竟是……對一個於多年後的自己那般相似的剪影。

年輕時少不更事,以為自己已然長大,什麼都可以自行拿主意,因此麵對景平的責問,林柔雖然害怕,卻仍是堅定自己心中所想,梗著脖子看著景平道:“姐姐……因為一些原因,我暫時,還不想離開香港,我想留在這裡上學,爸媽和姐姐那邊,隻要打個電話向他們報下平安,他們會原諒我的。”

察覺到景平的眼神變得黯然,似隱著些許失望。林柔慌忙又開口道:“姐姐放心,我會回去的,很快我就會回去的,隻要……姐姐,再能多給我一些時間好嗎,我在這裡,也有放不下的人了。”

那個人說好,等這裡的事了結,就會與她一起回去。

垂下眼簾,景平幽幽一歎,她沒有那般傻到執意逼林柔說出那個人,少女如月光般隱秘的心事,是任誰都不忍破壞的情懷。

冥紅鬼魅一般的聲音又響在耳側,“可以儘人事,可是若對方堅持,那麼不如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也好。林柔若真不想回去就讓她留下,假如真的必須到世紀末才會重逢,那麼剩下十六年的時間,有林柔作陪,想來也不會寂寞。

少女說完話就垂下了腦袋,似在等待最後的裁決,景平抬手輕輕的撫上那一頭黑亮的長發,唇角微勾,眉眼彎彎的笑:“小柔,說說看,你想念什麼樣的學校?”

垂頭的少女似不敢置信。飛快的仰起頭,眸中是璀亮的驚喜,燦如星辰。

景平又在充滿消毒水的房間裡呆了兩個星期,每日都有人來探望,而最應該過來的人,聶政,卻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兩個星期之後來接景平出院的是一個有著蹭光瓦亮腦門的小子,看見景平一口一個嫂子。標準一副愣頭青的摸樣,赫然就是半個月前的深夜第一次喚她嫂子的那家夥。“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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