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一道歇斯底裡的嘶吼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寧笑。
她從床上彈坐而起,一把掀開了被子。等到她意識到剛才的一幕隻是夢境,又慢慢將雙腿蜷縮在一起。
“笑笑,怎麼了?又做噩夢了?”
睡在旁邊床上的,是寧笑的表姐溫桐。
溫桐按下台燈的開關,急匆匆穿好拖鞋,走到寧笑的床邊坐下,握住了寧笑的手,輕聲安撫道:“彆怕啊笑笑,姐姐在這裡……”
微弱的燈光映照著寧笑泛紅的眼眸,原本就生得嬌美的她,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笑笑,彆怕……”溫桐重複著這句話。
她握緊了寧笑的手,明明才剛入秋,這雙手卻冰涼得如同處在數九寒天裡一般。
而寧笑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表姐,一言不發。
半個月前,在一個陳設幾乎全部是白色的房間裡,她第一次見到溫桐和溫桐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姑父姑母。
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叔,看上去似乎是個大夫。
“這孩子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這次車禍撞到了頭部,導致她心智受損,記憶也丟失了大部分。再加上父母的離世,讓她在精神上也受到了重大刺激,你們如果有條件的話,最好是請心理醫生幫她治療一下。”
寧笑聽不懂這些話的意思,隻知道她的“姑父”“姑母”向那人道了謝後,就將她領回到了這個地方。
還告訴她,這是她新的家。
自那以後,她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雖然是同一個相貌,名字也叫寧笑,但卻不是從前的那個“她”了。
“笑笑,睡覺吧,姐姐就在旁邊,不要害怕。”溫桐扶著寧笑躺下,又幫她掖了掖被子,“等到再睜眼的時候,天就亮了,你就能跟姐姐一起去上學啦。”
“上學?”寧笑下意識地重複這兩個字。
溫桐衝她一笑:“是啊,到了學校,你會有新的朋友,她們會像姐姐一樣陪你說話、玩耍,你一定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寧笑猜測,溫桐口中所說的“學校”,應當就是她們那個朝代的私塾吧。
她生在將門,從小舞刀弄槍,雖然也進過學堂,讀過四書五經,但也隻是略知皮毛。
父帥說,她天生就是個女將軍,是要從他手上接過寧府帥印的,所以隻對她的武藝要求嚴苛,文學上並不強求。
寧家世代守護大啟王朝,但到了寧笑這一輩,卻隻出了她一個幼兒。所以自寧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背負了一份沉甸甸的使命。
三歲,她開始習武。
五歲,她僅憑一根棍棒,接連打敗了府中的三名守衛。
十歲,母親病逝,她隨父出征,翻過懸崖峭壁,走過荊棘沼澤,曆經嚴寒酷暑。
十五歲,父帥戰死沙場,剛過及笄的她帶著部隊的殘餘力量,紅著眼殺出了一條血路。
她躲過了敵軍偷襲,贏下了數場戰役,也熬過了失去雙親的悲痛,卻不料在十六歲那年,命喪大啟叛軍之手。
那一刻千鈞一發,一隻毒箭已經射向了毫無防備的主上。她手無利刃,隻能衝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替主上擋下了那支毒箭。
箭上塗有劇毒,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她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主上的嘶吼音猶在耳,再醒來的時候,寧笑卻已經到了那一間白色的屋子裡。
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個完全陌生的身份。
還有一群衣著新奇、談吐古怪的陌生人。
後來寧笑才知道,原來,她的靈魂穿越到了幾百年之後。這一個“寧笑”和她長得一模一樣,連年紀都是同一般大小。
“笑笑,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溫桐的聲音將寧笑拉回到現實。寧笑望著溫桐,溫桐此刻的模樣,讓她憶起了她的母親。
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坐在她的床邊,溫柔地哄她入睡。
而她的溫柔和怯懦,也同樣隻會在母親麵前展現。
“姐姐……”寧笑嘗試著開口,喚了溫桐一聲。
溫桐目光一怔。
這是半個月以來,寧笑第一次開口叫她。
“嗯,姐姐在這兒。”溫桐的眼裡含了淚光,是激動所致。
寧笑沒有再說話。
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再一次進入了睡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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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陽光明媚。
清河中學大門口通往教學樓區的大路上,左右兩邊的香樟樹排列得整整齊齊,透著沁人心脾的香味。
斑駁的樹蔭下,寧笑和她的姑媽、表姐並肩走著。
她時不時低頭打量自己的穿著,包括領口的粉色蝴蝶結,腳上的漆光小皮鞋,雖然到現在她還記不住這些東西的名字,但她很喜歡。
“笑笑,這就是你的新學校啦!”
說話的是寧笑的姑媽寧秀娟。寧秀娟是寧笑父親的親妹妹,二十歲那年嫁了人之後,就離開了鄉下老家,跟著老公搬到市裡定居了。
溫桐是寧秀娟和她老公的獨生女兒,比寧笑大一歲,在清河中學念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