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說一路走,很快來到一個青圍牆、高門樓、一磚到頂大瓦房的三進大院子旁。
羅越站住腳:
“你快回家吧,傅家嬸嬸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呢,做的東西也可好吃了。”
羅越很是羨慕——
傅嬸嬸生的可好看了,說話還柔聲柔氣,哪像自己娘,耳朵都能被她喊聾了。
不想一語甫畢,一個穿著身藍布衣褂的高大婦人就出現在街角,四處逡巡了一番,很快鎖定了站在月明身旁的羅越:
“阿越,你個死小子!一大早就跑的沒了影,這會兒才回來,仔細你爹知道揭了你的皮!”
羅越聽得皮一緊,連和月明打招呼都顧不上,一溜煙兒的朝著婦人跑了過去,急的跺腳:
“娘,你莫要嚷了,再嚷我爹就真知道了!”
卻被婦人一把揪住耳朵,拖著往胡同裡去了:
“哈!你還知道怕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待會兒就跟你爹說……”
“疼疼疼……娘,您輕著點兒……”
直到母子倆走了老遠,還有拌嘴聲傳來。
月明聽得好笑之餘又有些羨慕,原來這就是有娘管著的孩子啊……
轉身想要往自家院子裡走,卻是一轉頭,差點兒和人撞個正著。
卻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的美麗婦人正站在身後。
婦人著一件茜色褙子,束一條草櫻色十六幅裙,鬆鬆挽著的發髻上斜插著一隻石青色發釵,神情婉約,眉目秀美。即便身懷六甲,行動間有些笨拙,也難掩姝色。
月明一見就有些喜歡。又憶起羅越方才的話,心知眼前人十有八、九就是母親季氏了。旋即若有所思——
以家裡的情形看,明明頗為富有,如何季氏拖著笨重的身子,旁邊竟是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
還沒想清楚個所以然,季氏已是伸手捉住月明的手腕,帶著哭腔道:
“快讓娘瞧瞧,有沒有摔到哪裡?”
上上下下把月明檢查了個遍,待得瞧見後腦勺上腫起來的大包,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怎麼摔的這麼厲害……這麼大的包,該有多疼啊……”
看她模樣,恨不得能以身代之才好。
看她哭泣太過之下,身形都有些不穩,月明便有些擔心,忙抽出手來,想要去扶,季氏臉色卻是一白——
方才情急之下卻是忘了,女兒平日裡並不願和自己親近,一時神情就有些訕訕,有些討好的哽咽著道:
“明姐兒你莫要生氣,是阿娘不好,忘了你的話……阿娘隻是擔心……”
“阿娘不碰你了,你趕緊回房間裡躺會兒好不好……”
月明伸出去的手一下頓住,又裝作無意的把手收回來,心裡詫異卻是更甚——
上一世從小失去娘親,月明最渴望的可不就是母親溫柔的懷抱?方才被季氏拉進懷裡時,哪種久違的溫暖簡直讓月明想要落淚。
怎麼之前的小月明恁般古怪,那樣好的兄長不喜歡,連這麼溫柔的親娘也不愛……
正在出神,一頂騾車忽然在傅家門前停下,車門打開,一個著丁香色褙子同色裙子的年老婦人寒著臉從車上下來。一眼瞧見站在門外的月明並季氏,臉上怒容更甚。
月明已是認了出來,這老婦人可不是醒來第一眼時看到的那個叫元寶的小胖子的祖母嗎?
季氏咬了咬牙,忙迎了上去,怯怯道:
“娘,您怎麼過來了——”
“我怎麼過來了,你還有臉問?”即便女兒陪儘笑臉,丁氏臉上神情卻是殊無半點兒緩和,更是一下車,就扯了方帕子捂著臉邊哭邊往院裡去。
季氏驚得臉色越發慘白,忙跟了上去,月明也跟著進了院子。
丁氏一路哭著,直接去了正屋,剛在主位上坐好,一眼瞧見後邊跟進來的月明,臉上怒色更甚,指著季氏罵道:
“都是你教的好女兒!我就沒見過這麼頑劣的女孩子!砸了人家的狗還想混賴給元寶不說,還打了元寶一巴掌……”
“都說被女人打臉要晦氣三年!這不是誠心不想我們元寶好嗎……”
“季家可就元寶一條根兒,這黑心肝的,是純粹見不得季家好啊……”
“兩條路,要麼讓這丫頭去給元寶磕頭賠罪,再一步一頭到山上寺廟給元寶祈福;要麼你就出銀子讓我請高人給元寶祈福攘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