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上好的膏藥,京城裡也有。前朝皇宮中就有位善治跌打損傷的太醫。雖然隨著前朝覆滅,那太醫也跟著消失無蹤,留下的跌打損傷藥物卻還不少。
要說這麼偏僻的雲陽也有那等杏林聖手,天佑卻是不信的。
卻也沒有說破——
胖丫頭本來就笨嗎,反正有自己跟著呢,也不怕她被旁人給蒙了。
月明返身回房拿了自己的零花錢,天佑則去看了眼旺財,卻是遭遇了會心一擊——
在自家鎮日鎮夜不睡覺就知道作天作地狂吠個不停的旺財,這會兒正躺在月明房間裡床腳處,兩隻爪子掬著隻粉色的小小繡花鞋,無比陶醉的枕在頭下,睡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
哈!這麼能睡啊!虧之前自己還以為它痛的睡不著才會叫個不停,甚至因為擔心,整夜整夜陪著不睡覺……
叛徒,真是徹徹底底的叛徒!
天佑恨不得上前狠狠晃晃蠢旺財的腦袋讓它清醒清醒,記住到底誰才是它的主人。
月明正好裝了好了滿滿一兜銅子兒過來,踮著腳往裡瞧了一眼,又收回視線:
“啊呀呀,旺財真乖。天佑咱們走吧,省的這笨狗醒了,又要纏著咱們。”
語氣理所當然,絲毫不念及旺財之前為她要死要活的模樣。
天佑默默回身——
怪不得旺財非要鬨著找胖丫頭,這一人一狗分明是一樣的沒心沒肺,也是一樣的蠢——
自己那麼護著旺財,旺財轉頭就能背叛自己,為了胖丫頭死鬨活鬨。眼下風水輪流轉,胖丫頭又輕輕鬆鬆就背叛了旺財。
一想到旺財睜開眼,發現被兩個主子給拋棄了的淒慘模樣,天佑就覺得不是一般的爽。
大楚建國不過數年,連綿不斷的戰爭,令得太多地方傷痕累累,淒涼慘淡。平陽雖地處偏僻的大西北,也沒能逃過兵燹之災。
尤其是瞧見街角處那棵足有兩人合抱粗,眼下卻被燒得隻剩下幾莖殘枝的老柳樹旁時,月明更是心情沉重。
不欲多留,便招呼天佑快些。不想卻久久沒聽見有人回應。詫異回頭,才發現,天佑卻是僵立在那裡,眼睛通紅。
“怎麼了?”月明心裡一緊,忙回身握住天佑的手。
天佑搖了搖頭,卻是沒說話,隻用力握住月明的手。
遠遠跟著的姚泰神情卻是一滯——
之前奉命護著小主子北來時,老總管就提點過,說是娘娘曾經帶著小主子在平陽城境內租住過相當長一段時間,難不成就是這老柳樹附近?怪不得小主子這幾日情緒不對勁的緊,怕是早就想過來了。
那邊天佑卻已是攥住月明的手,一步步的朝著正對著老柳樹的一條巷子裡而去,一步,兩步……
小小的身子仿佛撐起了世上最濃的悲傷。
月明意識到什麼,便也沒說話。
直到停在兩扇緊閉的大門前,天佑才站住腳。仰起頭,怔怔瞧著探出院牆的大片盛放的薔薇花枝。風兒細細,一片粉色花瓣從樹上飄落。天佑無意識的探手接過,曾經魂縈夢繞的溫柔細語在耳邊回響:
“佑哥兒,來,到娘懷裡來……”
“啊呀呀,佑哥兒會寫字了呢……”
“我們佑哥兒真乖……”
這種沉默的悲傷如此熟悉,月明踮起腳,努力想要攬住天佑,又伸出胖胖的小手輕輕幫天佑拍背。
她的個子本就比天佑還要矮些,又吃的太胖,這樣的動作未免就有些艱難。
好容易張開雙手把人抱住,安慰的話沒有來得及出口,緊閉著的院門忽然“吱呀”一聲從裡麵打開,一個無比好看的少年從裡麵探出頭來,好笑的瞧著外麵無比吃力的擁抱在一起的兩個小豆丁:
“明姐兒是來看青洛哥哥的嗎?怎麼不進來?呆站在外麵做什麼?”
眸光溫潤,修眉微揚,燦燦春花下,少年皎皎如玉樹,臨風而立,俊美的容顏竟是比滿園春光還要耀目、和暖。
這般謫仙般的少年,卻是月明前世今生僅見,一時竟是小臉兒發紅,看的眼睛都直了。
天佑卻是回神,看月明傻愣愣看著美少年的模樣,臉色頓時很不好看,抬手推了月明一下。
月明一踉蹌,下意識的揪住天佑的衣襟,整個人栽在了天佑懷裡。
天佑小小的身子登時往後一踉蹌,眼瞧著兩人就要齊齊摔倒,少年趕緊上前一步,穩穩接住了兩小隻:
“小心——”
牢牢的把兩人護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