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是傅月廷對妹妹管東管西,處處嗬護,這麼反過來被妹妹管束,當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傅月廷又是傷感又是開心。
隻月明還太小,有這份心已經足夠了,要說能幫上什麼忙,卻是不可能的。
剛要擺擺手說沒事兒,一陣更尖銳的疼痛隨之傳來,竟是如何也忍不住,一下痛叫出聲。
卻是月明已經極快的幫他接好了斷骨,又上了藥,然後極為麻利的固定好夾板:
“大哥不許再胡鬨,更不許亂動,腿折了可不是小事兒,明姐兒還等著大哥,狀元及第、高坐明堂呢!”
大楚律例,傷殘者不得為官。
“什麼高坐明堂,大哥這麼笨……”傅月廷頭上全是冷汗,卻是強忍著不肯表現出來。
“大哥才不笨呢。”月明抬頭,月色下小姑娘神情認真,“大哥最聰明了,等爹好了,大哥就彆去鋪子裡了,去讀書好不好?”
這樣的話月明早就想說了。
一開始還以為傅月廷是喜歡做生意,才會任勞任怨的在鋪子裡忙活,以便積攢經驗,將來好獨當一麵。不想傅月廷但凡在家,房間裡的燈都會很晚才熄滅。
月明偶爾進了一趟傅月廷的房間,卻發現傅月廷並不是和自己想的一般在對賬,而是在讀書習字,到現在月明還能記起被自己撞破秘密時,大哥又羞又窘又慌張的樣子。
之後又聽李大娘無意間提起,說是大哥很早就進學了,還學什麼會什麼,從來都是一點就透,就是當時的先生都不止一次讚歎說大哥怕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根本就是為學問而生……
“爹的傷要緊,那些都不重要……”傅月廷神情有些黯然,張了張嘴,似是想要問什麼,卻又最終頓住,頓了頓看向月明,試探著道,“對了,明姐兒今兒個,怎麼會也趕到清河溝?還有你的功夫,和……都是,誰教你的?”
說到最後,已是不自覺攥緊拳頭——
之前還想著妹子會些拳腳,或者跟她天生力氣就異於常人有關,今兒個在清河溝陷入絕境時看到從天而降挾持了天佑的妹子時隻知道狂喜了,待得到了家中冷靜下來,卻發現諸多不尋常之處——
那叫天佑的孩子可是縣太爺都得小心侍奉的貴人!他身邊更是高手林立。一般的三腳貓功夫怎麼可能避開眾人耳目,無聲無息靠近不說,還能讓被高手層層守護著的天佑一舉成擒。
這樣的功夫,彆說是羅越,根本已在羅越父親羅館主之上。
還有這異常熟練的捏骨正骨,竟是無一處不透露著詭異。
月明身體頓時一僵。
沒想到傅月廷這般聰明。畢竟不是小孩子,更彆說占了小月明的身子不算,還給傅家帶來這麼大的禍事……
一時心裡抽痛不已。可罷了,前世也好,今生也罷,月明都從不願虧欠旁人,即便前世的祖母,月明也是為父親代償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後,才會徹底翻臉。今生傅家於自己有恩無仇,平白讓旁人失去女兒,再欺騙對方的事,月明做不出來也不屑做:
“彆說大哥,我也很困惑……”
“大哥還記得那日你去張家彆院找我的事嗎?”月明邊整理語言邊低聲道,“那之前我被季元寶從高牆上推下來……”
“……上一世我的名字也叫傅月明,我記得那一世的親人和發生的所有事,就是這身功夫,也是上一世就會的……我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弄不明白,到底哪個是前世,哪個又是今生……”
聲音漸漸低沉。這些日子以來,月明真的越來越喜歡這一世的家人了。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終究是,強求不來的吧?
傅月廷瞳孔猛地一縮,瞧著蹲在腳邊的月明,徹底陷入了呆滯之中——
即便想到妹妹身上或者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卻如何也沒有料到,竟是這樣的匪夷所思。
頭腦一片空白之下,傅月廷竟是徹底傻了。
還未回過神來,身後卻忽然有動靜傳來,兩人回頭,卻是傅昭正扶著門框站在那裡,直愣愣的瞧著月明,神情慘白,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情緒太過激蕩之下,竟是再也站不住,身體朝後仰倒在地。
“你彆動!”月明衝著明顯想要起身的傅月廷厲聲道。自己則一個縱躍就來至傅昭身旁,矮身就把人背了起來,很快送回床上。
看傅昭傷口又有崩裂的跡象,更兼臉色發青,牙關緊咬。忙探手連拍數處大穴,好大會兒,傅昭臉色才漸漸恢複正常,卻明顯再度陷入昏迷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