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竊據傅家的那位,名叫傅雲嵐,按輩分傅昭還要交對方一聲叔叔。
傅雲嵐乃是庶子,他那姨娘生下他後便難產去世。父親身為長兄,自來對他極為愛護。
甚至傅雲嵐一身才學幾乎俱是從長兄那兒所得。
要說當初最先和當今皇上惺惺相惜結為摯友的也是父親,可在確知對方祖籍東陽後,想到祖父的警告,父親便漸漸有意和當今拉開距離。
並告誡傅雲嵐,遠著些當今。
不想傅雲嵐即便明知祖訓,卻依舊我行我素。表麵上答應了父親,暗中卻和當今走的更近。
當初由一乾奸臣呈給商朝皇帝所謂的傅家和逆賊勾結的書信,幾乎全是出自傅雲嵐之手。
更讓傅昭不能原諒的是,當初父親九死一生,脫離險境後第一時間就派人去尋傅雲嵐,不料前腳送走傅雲嵐,後腳就被官兵圍堵,最終慘死……
“爹——”傅月廷懵懵懂懂的抬頭,神情震驚而不可置信,“這些事,這些事,都是真的,您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從小到大,傅月廷的記憶中,至少有過四次這樣把血塗抹在那本論語上的經曆,第一次是傅昭要求,之後三次則是傅月廷自己偷偷跑進來偷偷嘗試——
倒不是說放自己的血會上癮,而是傅月廷如何也不能忘記,當自己把流血的手指放在那本《論語》上時,父親充滿著無限希冀的眼神,以及瞧見那本書紋絲不動後,仿佛能把整個人都淹沒的絕望……
甚至有一次,傅月廷還曾瞧見父親醉酒後把十個手指都割破的慘烈情形。
彼時並不懂為什麼一定要把血塗在書上,還得把書給拿起來,卻不妨礙傅月廷認定,如果自己能做到,或者籠罩在傅家上空的陰霾就會散了吧……
可每一次,不管他塗抹上再多的血,結果卻都是失望……
彼時想不通的種種,卻在這會兒豁然開朗。原來,父親,以及自己身上背負著這麼一段血腥過往……
傅昭搖了搖頭,眼睛已是通紅一片:
“爹一個人背負這些仇恨就夠了……不是明姐兒回來……”
無法解開那幾句偈語的含義,爹或者會到死才敢把這些事情告訴你。畢竟,那個小人現在手中掌握著自己根本無法抵敵的勢力,真要直接對上,也不過自取死路罷了!
現在好了,有了這些書籍,傅家振興不過是時間問題……
傅昭清了清嗓子,剛要再囑咐些什麼,忽聽得外麵有嘈雜的聲響傳來,分明是有什麼人衝進了院子裡。中間還夾雜有季氏有些虛弱的驚叫聲。
房間裡三人神情頓時一變。
月明最先衝出來,一眼瞧見院內的情形,氣的眼睛都要冒火——
卻是方才被自己打出去的徐慶兩口子並張嫂去而複返,隻這次,來的不止他們三個,還有之前在鋪子裡和徐慶密謀要對傅家下手的張達並幾個一看就是街頭無賴的主。
聞聲出來的季氏早已嚇得麵色如土。她素來膽小,隻昨兒個親眼瞧見丈夫滿身是血的抬回來,再有兒子也傷了一條腿,女兒又小,即便嚇得麵色煞白,卻依舊強撐著站了出來,流著淚道:
“徐大哥,大嫂,你們要做什麼?老爺傷得重,你們就是有什麼事,也等他好一些再來……”
話未說完,卻被丁氏尖著嗓子打斷:
“你也知道傅兄弟受了重傷啊!叫我說啊,傅兄弟會這樣,分明就是你們妨的了!不然怎麼會那麼巧,一樣從清河溝出來,這爺倆都受了傷,明姐兒一個丫頭片子卻是好好的!”
夫妻兩人被月明丟出家門時,都有些暈頭轉向。
正不知所措,不想女兒徐月娥卻驚慌失措的尋了過來,告訴了他們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她方才出去,不想卻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就是之前和月明一塊兒欺負她的小乞丐。
更從陪著小乞丐的總兵公子彭玉麟那兒知道了一個可怕的消息,那哪兒是什麼小乞丐啊,分明是帝都來的貴人。
徐月娥嚇得魂兒都飛了,唯恐當初自己罵月明和小乞丐的事被對方怪罪,就趕緊上前道歉,不想那小乞丐卻是直接撂下一句“不認識”,轉身就走……
聽了女兒的話,徐慶夫妻不是不惶恐的,卻是轉瞬察覺到裡麵好像有不得了的事情——
要是真和徐月娥說的,小乞丐,不對,應該是那位貴人和傅家關係頗好,如今傅家遭了這麼大難,怎麼也要護著一二才對……
現在傅家遭逢大難,人家卻連門都不踩……
徐慶心略盤算了片刻,竟是直接跑到了鄭郎中那裡,詢問傅昭傷勢到底是怎麼回事,卻被告知,並不是被山上石頭砸到,而是被刀劍紮的。
前後一聯係,徐慶立即意識到不對,甚至推測出另一件事,難不成傅昭肩上的傷,根本就是和貴人有關?
甚至換一句話說,根本就是月明那個死丫頭得罪了貴人所致?
這樣一想,也能解釋為何那個死丫頭之前一直不是一般的受寵,眼下卻淪落到要不受寵的傅月廷替她求情的地步!
當初,能利用姑母的死,讓傅昭和妻兒離心離德,這會兒自然能利用這件事,讓傅昭對包括傅月明在內的其他傅家成員徹底厭棄。
等讓傅昭把那娘兒幾個掃地出門,就剩他一個重傷臥床的人,自己想做些什麼,還不是再容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