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宴這日起得大早,一向懶散性子如今也不得不改改。這幾日前朝事務繁忙,鄭昀來信後便再無動靜。楚涇寒忙得腳不沾地,甚少出入後宮,鄭宴這個風頭正盛的紅人也落得清閒。
鄭宴尋思這日子,想來父親私下搜集的裴淵貪汙罪證也有些時日了,也是該給蘇羨情那邊通通信。
蘇羨情這幾日正因服侍太後憂心,蘇羨情入宮雖久卻甚少拋頭露麵,如今成了掌權主位,太後自然是要忌憚幾分。太後因側後構陷太子一事對蘇氏姐妹頗有微詞,如今蘇羨情老在她麵前晃悠,心煩動怒也是難免。
苦了蘇羨情,硬生生扯了張笑臉作陪,還時不時被祝九歌含沙射影地譏諷幾句。鄭宴估摸這位主子怕是早起了殺念,心裡恨不得撕了太後那張老臉。
要想討太後的脾氣,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太後偏愛禮數周全之人,常年在永壽宮服侍的,也就一位體弱的盧嬪。
這位盧嬪一年到頭也就那麼幾日安泰,弱柳扶風的身子可是宮中出了名的。不過此人行事低調,沉穩持重,不爭不搶,頗受太後疼惜。可惜家世一般,姿色平庸,入宮以來也未給陛下添過一男半女,眾人也不將她放在眼裡。
鄭宴也是偶爾聽人提起,便置之一笑。什麼沉穩持重,不過是哄騙太後的把戲。得了太後庇護,在宮中立足談何容易。
太後這耳邊風一吹,皇上的心裡自然就記得這麼個孝順聽話的妾室。看在太後的麵子上,爬到嬪位,此人心思可見縝密。
“小主,喻宸皇貴妃今日令各位小主去翊坤宮敘話,您可要仔細打扮打扮。”
瓔珞端著繡坊新製的常服,溫言道。
鄭宴有些促狹笑笑,抬頭瞧著瓔珞,一聲不吭。瓔珞自小聰明伶俐,把她與喻宸的關係摸得透徹,鄭宴一時起了戲弄之心。
瓔珞被瞧得心裡發虛,臉有些發熱。鄭宴本就生得出挑,眉梢含情更是美不勝收,且她素來不正經,捉弄起人來是一套一套。
“女為悅己者容,服侍本主這麼久,你不吃醋?”
這話說得不要臉,若是吃醋,平白受了調戲。若是不吃醋,
便是對主子不忠了。瓔珞知辨不過她,便沉默不語。
鄭宴嘖嘖兩聲:“悶葫蘆,馬屁都不會拍,我看也就玲瓏那個炮仗丫頭愛黏你。”
玲瓏自從得罪了鄭宴,每每都是繞著走,消息也自然是瓔珞通傳的。這倆人私下膩膩歪歪,鄭宴也是看破不說破。
鄭宴低頭瞧了瞧那衣裳,桃紅豔麗富貴,倒是難得的精品。鄭宴眼珠一轉,意味深長道:“桃花雖豔,哪及得上曼珠沙華,血紅奪目。”
“小主,許常在已在殿外等候,邀您一同前去。”小宮女入內,通傳道。
“瞧瞧,這整日風風火火,成心想讓本主灰頭土臉地去。”鄭宴搖搖頭,理了理鬢發,推了那新衣。
“再好的紅衣,哪比得上翊坤宮的那位,走吧,彆誤了時辰。”
喻宸今日氣色大好,修養幾日更是容光煥發。天生麗質何須妝容修飾,她一襲紅衣似火,青鸞伏於袖口。喻宸掌了皇後金印坐於主位,一顰一笑,皆是桀驁。隻見她遠山眉微挑,鳳目生威。
“皇後病著,本宮受皇上旨意協理六宮。隻是這幾日本宮身子不爽,難免會出些紕漏。如今本宮大好,也該收拾收拾那些見不得人的臟事。”
喻宸話中有話,眼神輕飄飄地從裴婉兒臉上劃過,裴婉兒知她意有所指,卻也隻能裝傻充愣。
“有些人,太不知收斂。本宮脾氣可不好,一動氣就想殺人。”
喻宸輕蔑一笑,眼神倨傲地劃過坐下權派黨羽,無一不是驚懼躲閃。喻宸皇貴妃的性子眾人心知肚明,但凡這麼興師動眾,必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論家世,論樣貌,論資曆,誰也壓不過喻宸。
鄭宴坐在下首,心如明鏡。猛虎歸山,這第一聲虎嘯,可謂是恰到好處。
“虞淑妃,近日你勞苦奔波,辛苦了。”喻宸側目,瞧著祝九歌,語氣平平。
“能為娘娘分憂,是臣妾的福分。”祝九歌笑得不失禮數,正襟危坐。
喻宸不屑與她廢話,她視線在鄭宴身上停了一刻,兩人眼神交彙,鄭宴明了點頭。
“婉夫人,昨日本宮送你的禮物,你可滿意?”
喻宸先聲奪人,這意味不明的一句話,惹得眾人紛紛側目。裴婉兒麵色有些掛不住,但仍
是裝聾作啞。
“妾身不曾收到什麼禮物,還望娘娘指點迷津。”裴婉兒笑得毫無破綻,擺明了不肯認罪。
喻宸也不急,隻慵慵懶懶往坐上一靠,眼波流轉,戲謔之意溢於言表。
“哦?那或許,是本宮記錯了。敏嬪,你來說說。”喻宸也不待裴婉兒辯駁,將話拋給鄭宴。
“娘娘,一個小小嬪位,怎麼能插手六宮事宜呢?”裴婉兒嗤笑一聲,絲毫不講鄭宴放在眼裡。
鄭宴笑笑,起身行了大禮:“婉夫人說得在理,妾身身份低微,的確沒有這個權力。隻是側後不在,皇貴妃執掌鳳印,位同副後,若忤逆她言便是僭越,再甚便是大不敬了。妾身怕是沒有婉夫人的膽子。”
“你——”裴婉兒知她諷刺自己不過喪家之犬,沒了側後庇護卻想在翊坤宮撒野。這廝伶牙俐齒,難怪側後要她堤防這個鄭宴。
“瞧瞧,不過嬪位,倒比婉夫人更懂規矩。”喻宸給了裴婉兒一記眼刀,示意鄭宴繼續。
“前幾日,妾身偶爾聽見後宮奴才嚼舌根,妾身雖知流言蜚語不可信,可事關皇貴妃清白,妾身不得不慎重。”
眾人嘩然,宮妃通奸乃是大罪,李羨嬰之事便是前車之鑒,禍及人數不下百人。如今這宮中流言再起,倒是引人懷疑。
“想不到本宮偷情也這般與眾不同,也不避諱旁人,鬨得滿城風雨。有些人,我看她就是人頭豬腦,能想出這種招數構陷本宮。”
喻宸笑得輕狂,將裴婉兒的表情看得仔仔細細。
“後妃若有苟且之事,必是要遮遮掩掩,何來明目張膽一說?妾身想,這其中必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