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城的一間酒樓裡,遙襄坐在一樓大堂,手裡拿著一隻色彩繽紛的風車,鼓著腮幫子呼嚕呼嚕吹。
這次來雲州,是她第一次涉入江湖,從前最多在峨眉附近的鎮子遊蕩過,師父此次下山,隨行弟子眾多還特意叫上了她,可不是她哭著喊著要求的。
她呀,可不愛和同門成群結隊闖蕩江湖了,鬼知道會遇上哪段神仙劇情......
同桌的是遙襄的小師姐周芷若。
周芷若也沒閒著,指纏新買的彩繩編啊編啊編,結子打到難處,秀氣的眉頭蹙起。遙襄見這邊的動作停了,知道師姐遇到了難題,視線移過來看了一眼,馬上就收回去了。
針線上的問題她解決不了,還是讓師姐一個人安靜解決吧。
“那邊的兩位美人,來,陪本公子喝杯酒!”
斜刺裡傳來一陣調笑的聲音,那錦衣公子說得不是彆人,正是大堂之中最受矚目的那兩個妙齡女子。
可那兩位一看就不是尋常女子,都帶著劍呢,是江湖女俠。
掌櫃和跑堂的臉迅速哭喪下去,心更是揪得不行。這錦儀少年郎怎地這般不知事,惹那兩個姑奶奶作甚,江湖女子性子烈,動起手來摔壞了桌椅板凳,他們得損失多少呀。
出人意料的是,遙襄和周芷若沒做任何反應,眼神都沒移動分毫,仿佛“美人”二字與她們根本不沾邊。
錦衣公子見自己被無視了,也不氣餒,摘下腰間的玉墜一揚手,拋到遙襄她們這桌來。
玉墜沒能落到桌上,就被周芷若的掌風打偏摔在了地上。
她按了按手邊的佩劍,瞪著那錦衣公子,冷冷道:“自重。”
周芷若這一手震懾住了其他客人,對那舉止輕浮的錦衣公子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呦,要動兵器啦。”錦衣公子斜眼打量周芷若手下的劍,語氣嘲諷,“美人啊美人,你可要輕拿輕放,彆折了細腕子,哈哈......”
周芷若柳眉一挑,眉宇間染上一層怒氣,正待發作,身旁的遙襄卻咯咯笑了起來。
眾人被遙襄笑得一愣,紛紛把注意移到了她身上。隻見遙襄輕輕搖動手中的風車,扭頭看向鄰桌的錦衣公子。
“這位姑娘,你纏得那麼緊,不勒得慌?”她衝著那錦衣公子的胸脯抖抖眉毛,笑得更歡了。
姑娘?一樓的客人不禁好奇地朝錦衣公子看去,仔細這麼一瞅好像真是扮作男裝的姑娘。
與男裝姑娘同桌的年輕人威嚴十足地掃視四周,凶惡地,“誰再看,本......公子挖了他的眼睛!”
“姑娘家家乾什麼不好,大庭廣眾之下裝浪蕩子,嘖......”遙襄用附近幾桌都聽得到的聲音吐槽了一句,收回目光將風箏放在桌上,抱怨道:“小二,菜好了沒,我都等很久了。”
小二連聲賠不是,趕緊去後廚把遙襄這桌的菜端上來。
周芷若夾菜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時不時還要往遙襄臉上掃一眼,掩不住地促狹。
師妹可真是機靈,頭都沒抬,張嘴就拆穿了這女子的偽裝,可算出了口氣。
那男裝女子雙頰湧起紅潮,不過很快便褪去了,她一不做二不休,提著酒壺大搖大擺地走到遙襄她們這桌,竟堂而皇之坐了下來。
“你......”周芷若臉色不善,在心裡給這女子的臉皮厚度又加了十分。
“拿杯子來,我與二位姑娘共飲一場。”男裝女子將白瓷酒壺往桌上一放。
小二和不敢接這活,但三隻杯子還是很快就送到了,那女子的隨從就坐在另一桌。
男裝女子斟酒,原與她同桌的那個年輕人拿著杯子蹭過來,被她嫌棄地白了一眼,仿佛在說“你來湊什麼熱鬨”。
如此一來,遙襄這張桌子四條邊就全了,男裝女子與遙襄麵對麵,與周芷若相鄰,那神情傲慢的年輕人與周芷若相對,就坐在遙襄的左手邊。
斟滿的酒杯由男裝女子親手端到遙襄和周芷若麵前,然後舉杯。
“我敬二位。”
周芷若不為所動,若非男裝女子的幾個隨從看起來武功不弱,又都虎視眈眈地注視著這邊,她現在一定已經發作了。
與周芷若的謹慎克製不同,遙襄卻是悠悠端起酒杯,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
見遙襄微笑著與不懷好意的男裝女子碰杯,周芷若擰緊眉頭,出聲警告,“師妹!”
“怎麼,怕我下毒?”那女子一笑,一口將杯中酒飲儘,將酒杯撂下,就要去拿剛剛她送到周芷若麵前的那杯。
“說得是。”遙襄煞有介事地點頭,鏘一聲把杯子重重撂下,裡麵的酒卻未濺出一滴。
桌上其他三個人齊齊調轉目光,望著她,眼神探究。
遙襄沉吟片刻,看上去相當的高深莫測,可緊接著她像是表情管理失敗了似的,嘴角抽了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她是下毒了。”遙襄掩了下嘴,但並不能掩飾肩膀的顫抖,顯然後麵的話讓她更加開懷,“可,我也下毒了呀,哈哈......”
這回,輪到那男裝女子失語了。
一旁的傲慢青年大驚失色,急問遙襄,“你把毒下哪兒了?說!”
遙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這就好比有人告訴你說,你已經被包圍了,而你反過來問那人狙擊手在哪裡一樣。
不過,魚已經釣上來了,說出來也沒關係......
“你把毒下在這裡。”遙襄指指麵前的酒杯,接著頓了頓,又指指男裝女子麵前的那隻空杯,“而我......”
沒說完的話,就讓聽者自行體會了。
那女子呆呆地看著自己不久前一飲而儘的空酒杯,強裝輕蔑地笑著說:“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