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浪養傷的那段日子, 一直是遙襄照顧他。
從那開始, 斷浪麵對遙襄的氣勢就弱了許多, 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乖巧。
隻是在遙襄看來, 這種乖巧充斥著濃濃的違和感。
倒也不是說斷浪低頭示弱,委屈自己演戲,而是想要他這樣的人一朝一夕就做出改變, 根本不現實。
自那日斷浪重傷昏倒,遙襄就對往日種種不快閉口不談,兩人躲開天下會的搜捕, 從一個地方躲藏到另一個地方,直至斷浪傷愈。
年關將近,大雪紛飛。
斷浪對過年沒什麼概念,更沒有向往。他望著窗外的鵝毛大雪, 一連沉思幾日, 終於在雪停那日開了口。
“雄霸不死,永無寧日。”
像他這種列入天下會清算清單上的人, 雄霸不死天下會不散, 頭上時時刻刻都懸著一把利劍。
遙襄坐在靠近火爐的地方, 一邊舔竹簽上的糖團一邊享受地眯起眼。
聞言, 她愣了愣, 卻也一點不覺得奇怪。斷浪咽不下這口氣很正常, 可是他又能做什麼呢,閉關練上幾十載,然後去挑戰雄霸麼?
斷浪見遙襄始終沉默, 語氣便有些猶豫,可他的心毫不遲疑。
“我想請師伯出山,討伐雄霸永絕後患。”
“嗯。”遙襄點點頭,反應平淡,也沒表現出什麼抵觸情緒。
末了,歪頭問:“你師伯是哪位?”
斷浪有師伯嗎,他什麼時候有的師父?
莫非......是斷帥的同門?可從來沒聽說過呀。
斷浪垂眸,眼皮下的眼珠滾了滾。
“劍聖獨孤劍。”
“獨孤?”遙襄奇道。
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那是獨孤家的人吧,什麼時候成你師伯了。”遙襄揶揄斷浪。
“我與獨孤鳴是結義兄弟,他大伯自然就......”
不等斷浪昂首說完,遙襄就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就算斷浪和獨孤鳴是結義兄弟,那他也該管獨孤劍叫義伯,叫不上師伯呀。
“行了,我給你圓一個。”遙襄揮手衝斷浪一比劃,抿著嘴心思一動,馬上就有了主意。
“嗯,就說......獨孤一方於你有教導之恩,所以,你尊稱劍聖為師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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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劍聖隱居處求見那日,漫天風雪,遮天迷地。
斷浪下車後往前衝了一步,緊接著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遙襄在車廂裡看到這一幕,有那麼短暫的片刻呆若木雞,暗暗驚歎斷浪為達目的真的很能豁得出去,換成是她,可萬萬做不到如此。
不過想到劍聖畢竟是大前輩,雖然不關她的是,但她到底是跟斷浪一起來的,貓在車裡躲風避雪肯定顯得輕慢。
不用學斷浪一起跪,但還是出去站一站,以示敬意為好。
剛下車,遙襄就被撲麵而來的風雪吹了個透心涼。
她不得調動體內的真氣禦寒,同時戴上帽兜裹緊鬥篷。倘若劍聖矜持到底,非要斷浪跪上三天三夜才肯出來,那......她絕不在這兒候著。
“嘶!”遙襄倒吸一口涼氣,儘量低頭避開風向,不教風往臉上吹。
鬼天氣,趕個沒風沒雪的晴天來多好。
索性,劍聖沒想象中的難請。
斷浪跪在外麵感天動地地呼喚了半日,終於,午後雪停的那一刹那,火麟劍躁動出鞘,門,開了。
“進來。”聲音從門內傳來,低沉而又冷淡。
斷浪心喜,隻要劍聖肯見他,那麼就已事成一半了。
他麵帶微笑回頭望去,想與車上的人分享好心情,不曾想過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幕。遙襄立於車前,肩上頭頂落滿了雪,一看就知她在外麵停留的時間不短了。
斷浪看遙襄滿身積雪,而遙襄看斷浪又何嘗不是個雪人。
雪人蹣跚走到遙襄跟前,笨拙地拍落她肩上的雪,遙襄笑著為他抹去眉眼上的淩花雪粒,還豎起了大拇指慶祝他成功召喚出劍聖。
“走吧,師伯喚我們進去。”斷浪牽起遙襄的手,低聲說。
“斷浪。”邁進那扇門的前一瞬間,遙襄突然叫住斷浪,語氣有些悵然,“你的傷,怎麼樣了?”
斷浪一愣,這個問題對應當下的情況稍顯突兀,不過他隻當是遙襄關心他。
“好了,完全好了。”他拍了拍臂膀,“現在一點問題都沒有。”
遙襄沒有看斷浪,她淡淡一笑,如歎息一般,輕聲道:“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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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的斷浪跪在外麵的時候已經說得夠多了,劍聖召他到跟前來,也沒有多廢話,把信物交給斷浪,要他去天下會向雄霸下戰書。
斷浪二話不說,便要立刻動身出發。
並很認真地對遙襄交代,“楚楚,你留下替我侍奉師伯。”
遙襄覺得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就是斷浪腦子出了毛病。
你死活要認下的師伯,支使誰替你伺候呢?
遙襄追到院子裡,斷浪自覺停下,不等遙襄開口,他就自顧自地解釋起來。
“我去天下會,那裡太危險了,不能帶你一起去。”
遙襄欲言又止。
斷浪想了想,“有什麼東西想要我帶給你?”
遙襄忙搖頭。
斷浪笑了,輕輕按了一下遙襄的肩膀,溫聲勸慰,“師伯劍法超絕,成神成聖,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打擾他老人家。”
“你待在這裡是安全的,我很快就回來。”
“等等。”遙襄失聲叫住揮手欲離去的斷浪。
斷浪回首,疑惑地望著遙襄,玩笑道:“這麼舍不得我走?”
可是這次真的不能帶她一起,沒有商量的餘地。
不過遙襄的糾結倒是讓他很意外。
原來,她已經離不開他了。
遙襄撇撇嘴,白了斷浪一眼,但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她猶猶豫豫,眼神猶疑,看得出來內心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