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父子三人互相安慰了幾句, 便立在那兒靜候, 等待太後下一步的指示。司馬懿想得美, 若太後無視了,那是最好,他們直接離宮回家去即可。
遙襄看過來的目光非常坦蕩, 反觀司馬懿父子,就神態各異了。司馬懿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神閃啊閃到處飄, 司馬師一早就微微低垂頭顱,視線向下, 看起來異常謹慎。司馬昭倒是沒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也沒直勾勾的笑,站在父兄身後很規矩,似乎對遙襄手裡的那把劍頗感興趣。
聽到遙襄的問題,本來就有些不自在的曹爽,這下變得更拘謹了。
“聽說......有疾。”他像蚊子一樣嗡嗡了一句, 兩片嘴唇都沒怎麼動。
“哦。”遙襄非常短促地發出了一聲明顯不太走心的感慨。
她就是純好奇, 換個人她就直接問了。
司馬懿向前挪蹭了一步,既然太後隻嘀咕不發話, 那麼就讓他這個做臣子的先開口吧。
就在這時, 遙襄發話了, 隻是發話的對象不是前麵這父子三人的任何一個。
“等一下,曹訓。”
她把曹訓叫住,轉過頭用一種玩味的語氣對曹爽說:“不如把這件事, 交給他們做。”
曹爽怔了怔,方才醒悟遙襄說得“這件事”和“他們”是指何事何人。
“不可!”
一口駁回之後,又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反應過於激烈,於是曹爽趕緊縮起肩膀,把腰彎下去做低姿態,小聲勸道:“不可呀,太後......”
遙襄乾脆完全轉過身來看著曹爽,一副“我很難辦”的樣子。
“可是本宮擔心表哥靠不住呀。”
曹爽心頭一哽,倒吸一口涼氣,急切地想辯白些什麼,可是又不敢太大聲,隻能像被掐著脖子一樣,嘶嘶發出低啞的聲音,“臣對太後一片忠心,日月可鑒。”
他靠不住,姓司馬的那爺仨就靠得住了?醒醒吧,太後!
他算是明白了,太後心裡這把火,燒完泰初表弟,現在燒到他身上來了。
遙襄幽幽歎氣,“就怕表哥不上心,把事辦砸了,本宮還不能打也不能罵......”
曹爽用袍袖擦了擦額角冒出來的冷汗,挺起腰杆站直,語氣非常堅決,“如若辦事不利,臣自請領罰絕無二話。”
末了,他瞅瞅遙襄,又悄聲加了一句,“臣,絕對靠得住。”
遙襄撇撇嘴,“行......叭。”
接受得有幾分勉強,然後衝曹訓打了下手勢,示意他行動繼續。
司馬懿父子像看啞劇似的看完全程,合著到最後也沒他們什麼事,那開始時太後和曹爽在那兒嘀咕什麼呢?
遙襄再一次想起還有個司馬懿沒打發,便很輕鬆隨意地對父子三人擺了下手。
“啊,沒事了,太尉回吧。”
說完,便轉身準備回宮裡去,曹爽用防賊似的眼神看了司馬懿一眼,緊緊跟上遙襄的腳步。
直到這個時候,司馬昭才從父親身後小心地抻出脖子,睜大眼睛望著遙襄的背影。
“太後啊!”司馬懿毫無預兆地往地上一跪,哦不,是往地上一坐,大哭大鬨起來。
可把立在左右的兩個兒子嚇了一大跳,不止司馬師、司馬昭兄弟大受驚嚇,前麵遙襄和曹爽也霍然回頭,看到這幅情景差點眼珠脫眶。
“太尉這是怎麼了?”遙襄走過去,想將人扶起,可是司馬懿賴在地上不起來。
曹爽恨得牙癢癢,這老東西臉皮厚他早知道,可沒想到賣慘爭寵也是一絕。
“太尉快彆哭了。”遙襄一臉憐惜,就要用衣袖給司馬懿擦眼淚,“你一哭,本宮的心都要碎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彆生拉硬拽都好使,司馬懿立即彈射一般跳起,完美避開了遙襄欲為其拭淚的手,也避免了她的“心碎”。
“太後,臣有一事相求。”司馬懿老臉漲紅,努力言歸正傳。
遙襄遺憾地放下袖子,漫不經心地問:“何事呀?”
司馬懿清了清喉嚨,故作為難地向四周瞅了瞅,末了低聲對遙襄說:“可否請太後借一步說話。”
曹爽一聽,有些急眼,正要勸遙襄回絕,就見遙襄好脾氣地點點頭。
“可以。”她隨便找了個方向一揚下巴。
二人在周圍一片詭異的氣氛之中,走到不遠處的牆根下,司馬懿先是嚴肅恭敬地對遙襄拜了一拜。
“臣......”
遙襄微笑著打斷他,“太尉有話直說,這裡沒彆人,無需那麼多彎彎繞繞。”
司馬懿默了默,斟酌著開口,“臣想請太後為犬子賜婚,指一樁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