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襄抓著曹爽頭盔上的紅纓子下馬, 她手扶馬鞍站穩,歪頭衝司馬昭招招手, 示意他到跟前來說話。
司馬懿派兵過來隻需五日, 可遙襄從未要求過增援,她認為自己完全可以應付。不過當司馬昭出現在眼前的時候, 她整個人發生了看不見的變化,這種變化,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她曾以為,從今往後天塌了要自己頂, 山倒了要自己扛。可她突然發現,不是這樣的。
原來,始終有一個人會逆流向她走來, 原來,還有一個人不曾放棄她,看到他, 心就變得軟軟的。
誰想孤零零一個人活在世上, 誰不想回頭的時候, 看到還有一個人沒走。
“你......”遙襄開口就是一滯,她好像猛地意識到了什麼, 匆忙用手背擦了擦臉, 雖於事無補,但勝在心裡好受了些。
她問司馬昭,“你帶了多少人?”
“一千。”司馬昭已恢複了心潮的平靜,看上去有些羞澀。
遙襄愣住了, 曹爽和曹彥噎住了。
“司馬懿叫你來做什麼?”曹爽的麵目逐漸猙獰。
如果不是看司馬懿把親生兒子派來了,他現在一定破口大罵。一千人,增援個屁啊!
司馬昭瞅瞅遙襄,唇上的兩撇小胡子動了動,“將軍命我襲辰縣,斷蜀軍糧草。”
包括遙襄在內,共有三個人等他往下說,不過,好像沒有下文了。
“然,後呢?”遙襄與司馬昭大眼瞪小眼。
“然後......”司馬昭的眼神遊移了一下,隨後咧開嘴露出他那口白牙,“任務完成了,很成功。”
曹爽聽得來氣,正要指著他罵,遙襄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太後,這小子不老實。”顧左右而言他。
司馬懿自說自話派來一千人馬,不交代清楚,就是藐視,□□裸的藐視。
“好啦。”遙襄息事寧人地擺擺手,催促曹爽,“表哥快去搭帳篷,我累得快要昏過去了。”
曹爽一聽,方才想起他還有要緊的事沒辦完,他嚴厲地瞪了司馬昭一眼,便拉上曹彥急匆匆地走了。
“說吧,怎麼回事。”遙襄一甩手,把韁繩往司馬昭身上一丟。
司馬昭為接住韁繩,雙手一抱,散開的韁繩就被按在了懷裡。他牽著馬,遙襄拄著劍,兩人中間隔個馬腦袋,慢慢向營區深處走。
“我聽說這邊情況危急,打完辰縣,就趕過來了。”
東路軍受吳蜀聯軍重創,節節失利幾乎無還手之力,他所在的西路軍已有多日與之失去聯絡,外麵一會兒傳曹爽死了,一會兒傳夏侯太後被活捉了,他心急如焚。
父親卻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眼下太後辛苦抵禦二十萬聯軍,為他們爭取時間,唯有儘快擊退諸葛亮,方不負太後所托。
這些道理他都懂,可他根本不在乎,他隻在乎夏侯徽的安危。軍中無他照樣轉,徽兒......他怎麼舍得她一個人陷在亂軍之中。
“也就是說,沒經過你爹允許,你就來了。”遙襄斜眼瞄著把心裡美寫在臉上的司馬昭。
“嗯。”司馬昭認真地點了下頭。
遙襄把臉轉向彆處,抿唇笑了笑,她故意挑刺,哼道:“就你那點人馬,來了又能做什麼。”
“不能做什麼。”司馬昭應得十分流暢。
遙襄一聽,馬上回頭瞪他,“那你還來。”
司馬昭笑了,“隻要有路,一個人,我也得來。”
遙襄溫柔地垂下眼眸,輕聲問:“你怕我死了?”
司馬昭搖頭,“是生是死,都不能把你丟下。”
眼睫顫動了一會兒,遙襄終於抬起頭,與司馬昭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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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爽藏在一堆物資後麵,向遠處窺探,他看到司馬昭給太後牽馬,兩人邊走邊說話。電光火石之間,心底憑空冒出來一個驚人的念頭。
他以前一直認為太後與司馬昭要好,是因為他們曾經做過多年的家人,可現在看來,絕對沒那麼簡單。
曹彥解手回來,見兄長蹲那兒滿頭大汗,“哥,你看什麼呢?”
曹爽一屁股坐在地上,激起一陣塵土,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後仰頭長歎,“哥什麼也沒看見,哥,眼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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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又經曆了幾場小戰役,蜀軍徹底偃旗息鼓。
吳國早些時候伐魏失敗,損兵折將,這次能出十萬人響應蜀國北伐已是不易,此時見蜀軍退走,自然不願無謂地折損兵力,緊接著便撤回老家了。
遙襄終於住上了像樣點的房子,不用睡帳篷了,可是她也要走了,向西與司馬懿彙合。她指派司馬昭和曹彥留下收尾,然後直接回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