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水穀杏花餓得饑腸轆轆, 怎麼也睡不安穩,隻好從微涼的水泥地上爬起來,打算在外麵隨便走走,消耗一下精力, 再回去夢會周公。
此時屋子外麵, 月色正好, 就是晚風有些刺骨, 她沒走幾步就放棄了夜遊的打算, 剛想轉身走人, 卻被一道清朗的聲音叫住了腳步。
“你也睡不著嗎?”
庫洛洛看著她, 平靜地說道。
流星街或許是個盛產美人的地方, 她穿來這麼久, 除了見過喬克這麼一個禿頂外, 就沒再遇上過長得不好看的人。
眼前的少年雖然穿著破舊的衣裳,卻獨有一番遺世獨立的淡然氣質,仿佛他生來就是與眾不同的。
怎麼說呢, 有些人即使再沉默, 都不會讓人覺得寡淡,簡直就像仙子一樣,冷出了一股濃墨重彩的味道。
水穀杏花並沒有想到庫洛洛會主動和她說話,她撓了撓頭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便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你想出去嗎?”
“啊?”
庫洛洛的問題過於廣義, 她並不知道所謂的“出去”是指哪裡。
“我的意思是——”
倏地,他的眸光像是摻了銳利的尖刀,看著她的眼神像是一瞬間透徹了她的整個靈魂。
“你不屬於流星街,你的每一個表情都在叫囂著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水穀杏花微怔,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被他看出這一點來根本無傷大雅,試問——置身於地獄的人,即便是惡鬼,又有誰不向往著早生極樂呢。
她鎮靜下來,坦誠道:“你說的沒錯。”
庫洛洛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審視著她。
在某個瞬間,水穀杏花莫名覺得他和小時候的太宰治很像,但又很不一樣——
至少,混蛋哥哥永遠不會拿這種眼神對著她。
“我有一個想法,或許你會感興趣。”
過了半晌,他淡淡地開口道,聽起來就像是隨口提了一句。
水穀杏花直覺自己最好不要與這個人有太多交集,故而委婉道:“還是算了吧,我....”
我終究隻是個過客。
庫洛洛並不介意她的拒絕,隻是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時間,氣氛徹底冷了下來,雖然本來也並不怎麼熱烈。
“也罷,你和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庫洛洛向她緩緩走近,最後停在距離她半米遠的地方。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糖紙,攤在掌心,遞給她。
月光照亮了他的眉眼,使得他的五官比起之前更為柔和了。
像是靈魂與此世有了片刻的重疊,在這個瞬間,她覺得庫洛洛更像個人了。
剛剛那種發怵的感覺漸漸遠去,水穀杏花輕輕接過那張糖紙,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因為各種事情堆雜在一起的煩躁在這一刻有了真實的寧靜。
她忽然有些慶幸,自己能在那天夜裡救下這個人,真是太好了。
“謝謝。”
他依舊沒什麼感情,彷佛在說著與自己全然無關的事。
水穀杏花並不介意他的態度,笑道:“不客氣。”
“你們在乾什麼?!”
猝不及防地,一抹矮小的身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帶著隱忍的怒意。
“你怎麼出來了,外麵很冷的,你身體還沒好,還是快點進去吧。”
她非常自然地無視了小矮子話語中的咬牙切齒,不免有些擔心他的身體。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們兩個到底在做什麼!”
小矮子倔強地站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不依不饒地質問著。
“呃,我們....”
大多時候,水穀杏花都是理解不了小矮子生氣的緣由的,這種情況下,唯“哄”可破。
她正想隨便說幾句,轉移一下話題,就被庫洛咯搶過了話頭。
他的眼珠動了動,平靜地開口道:“她剛剛在和我說,她想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嗯....?
“我什麼時候——”
水穀杏花剛想反駁,就被庫洛洛涼涼地掃了一眼。
她識相地頓住,轉過頭去看小矮子的反應,發現他的臉色一變再變,最後皺了皺眉,彆扭地偏過頭,從唇齒間擠出了一句:“誰要和她一起活下去....”
可惡,我就這麼不招你待見嗎....明明我生死一線的時候,某人不是哭得挺傷心的嘛。
水穀杏花在心裡幽怨地想著。
“所以,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庫洛洛又道。
“什麼意思?”
小矮子的怒火似乎已經肉眼可見地消弭下去,這會兒的語氣倒是難得的沉靜。
“我想要建立一個13人的團體,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或許可以成為除我之外的第二個團員。”
聞言,在場的兩人皆是一怔。
庫洛洛的表情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即使他是這個倡議的發起人,也沒有對此表現出多大興趣。
“然後呢?”
小矮子饒有興趣問道。
“隻是個實驗而已,這個團體將會以除黑道和元老院外的第三方勢力的身份走出流星街,而構成團體的成員除非死亡,否則——將永遠為旅團而存在。”
按照庫洛洛的描述,水穀杏花本能地覺得他理想的“旅團”更像是傳銷組織,進去就不給退的那種。
“哼,讓我一輩子為你培植的勢力效力?”
小矮子輕嗤一聲,質疑道。
庫洛洛沉思了一會兒,再度抬頭的時候,水穀杏花竟然生出一種錯覺來,仿佛在某一瞬間,這個少年也曾被光芒眷顧。
“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同伴的共同意誌。”
他輕輕地說道。
“你難道不想試試看嗎,去把自己想要的全部搶到手,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
就自己開拓一個。”
小矮子沉默了,不知道是庫洛洛話語中的哪一點吸引了他,這位生起氣來六親不認的暴躁老哥竟然鬼使神差地點頭應允了這個荒誕的構想。
“她會一起嗎?”
小矮子指了指邊上的水穀杏花。
被點到名的一直懵圈到現在的紅發女孩,並不知道自己見證了一個多麼可怕的時刻。
“不會——”
庫洛洛頓了頓,繼續道:“但她會成為我們的蛛網。”
“網?”
她直覺自己被這個少年算計了,但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我是蜘蛛的腦,他....冒昧地請問,你的名字是?”
小矮子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邊上的水穀杏花,悶聲道:“飛坦。”
“我叫克莉爾。”
紅發女孩興致很好地接道。
“不用特意重複一遍啦!”
飛坦紅著臉不耐煩道。
“欸,不是說交換名字是大事嘛,我這是增加儀式感呢。”
她好脾氣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