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鈞聞言一頓,道:“我知道。”
他猶豫片刻,最終歎息,“上靈大陸的規則,其實不太合理。”
顧離淵意外,裴鈞身為超級家族之人,身為既存規則的受益者,竟然說規則不合理?
“求道者,首要的是一顆百折不撓九死不悔的求道之心。可是現在這個製度,將修者的求道之心生生扼殺。”
“底層修士想求道,卻沒資源沒門路,所有通往上層境界的途徑,都被上層家族把控。上層家族擔心下層家族超越,更是對資源與秘訣掌控得死死的。這就造成,一層層剝削,底層修士失去求道之心。”
“無論少年時如何雄心壯誌,走投無門時,都會敗給現實,並迅速接受自己平庸的命運。”裴鈞開口,“其實不是的。”
“每個人的本命靈都不同,就算是同一類型本命靈,兩人走的道悟出的功法都不同,由此可以得知,道無常道,人無凡人。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每人都擁有自己獨特的天賦。”
“甘於平庸者,接受自己資質平庸我們不能說如何,每人境遇不同,誌氣不同,不能強求。可是有人有誌氣,卻因外界規則、環境而扼殺,就讓人痛心了。世間少了衝擊十一階十二階的強者,也少了無數璀璨的道途。”
“道無止境,需要無數修士來踐行,來摸索。”
“可是現在,上靈大陸一片死水,翻不起任何波瀾。”
“上層家族,將修士證道的途徑給掐了,底層修士,知道自己無法突破高階境界,也不願再動彈。”
又有幾個能在看到命運後,向命運發起不甘?
呐喊的有無數個,可是呐喊並永不放棄的,永遠隻是少數。
堅持,是一項難得可貴的美德。
“說得好啊,一枝獨秀不是春,萬紫千紅才是春。”江映嵐聽得連連點頭,感動不已,“圓圓啊,你看,建個學院,是大勢所趨,這世道,該變一變了,而你,就是站在風尖浪口最靚的崽。”
顧離淵從頭頂將江映嵐抱下來,並放到桌上。
他點點江映嵐的頭,道:“沒那麼簡單。”
他抬眸,直視裴鈞,問:“你的意思,對付那些得到密川傳承的人,便是那些上層勢力?”
裴鈞點頭,“不是一個,是整個上層勢力。超品家族倒不怕什麼,後起之秀就算進階十一階,底蘊太薄,也無法取代超品家族。會被這些後起之秀直接衝擊的,是二流與一流家族。比如二流家族,就不想底下的三流家族做大,並越過自己;一流家族不願頭頂再出十一階家族,壓了自己。所以,心照不宣的,他們會在底下家族插上奸細,並摧毀那些天才。而這其中,出力最多的,是一流家族,特彆是排名在前的一流家族。隻有他們,受到的利益損害最大。”
“可是,誰進入密川傳承,旁人並不知道。而那些進入密川傳承的人,也不會傻到自爆。”顧離淵開口。
“其實這個很好判斷,天之驕子。”裴鈞開口,“凡參加密川傳承試煉,必有記錄;之後再看那些人裡,有誰突然修為猛漲或者變得厲害,差不多就能確定。就算判斷錯誤,也能折了一個好苗子。”
“折好苗子的手段,無外乎那幾種,或廢他根骨,或毀他精神。”裴鈞開口,“其實最快最徹底的手段,還是斷其根骨。”
“毀其精神,一旦對方從頹廢中涅槃而生,便養成一個勁敵。”裴鈞搖頭,“不過,從密川傳承出來的人都是九階,想廢其根骨不容易,更多的,是從他親友身上下手。親友若是願意被收買,便由親友下手廢根骨,若是不願,便以親友為誘餌設下陷阱,或殺其親友,廢其鬥誌。”
裴鈞眼底閃過一抹悲天憫人。
上輩子,他前半生一心修道,不聞窗外瑣事,後半生成為太上長老,開始參與族內大事,也知曉這些藏於光明之下的黑暗事。
隻是那時他身為裴家太上長老,縱然看不慣,除了提醒族人彆過線,約束不了太多。
他身為裴家支柱,他率先考慮的,得是裴家利益。
這與他道相違。
今生重生後,他其實是鬆了口氣的,擁有重來一次機會,他也能再尋自己道途。
前世迷惘,今生得辨,他是裴鈞,也僅僅是裴鈞。
“你覺得,現在這規則不對,那你是不是已有想法,改變這一規則?”顧離淵問。
裴鈞點頭,“是,我有一些拙見。”
“我觀凡間,凡人想學習知識,可入學院求學,而學院不擇身份,不擇家族,歡迎學子入院。入其學院,沒有寒門高門,唯有渴求知識的學子,我等上界,或許效仿。”
“無論出身超品家族,還是不入流家族,隻要是上人,都可入學學道。而學院老師,則不藏私,將自身所悟一一交給學生。如此,便可打破上層家族壟斷修士進階之路。”
江映嵐翅膀一拍,誇道:“英雄所見略同啊,這是個強有力的幫手。”
顧離淵再次摸摸江映嵐的頭,安撫激動的蛋蛋。
他抬眸望向裴鈞,道:“你這有個問題,師者何來?學子何來?若是家族不放人,又該如何?”
裴鈞微微一笑,“這便是我與你為友的原因。”
不僅僅想幫顧離淵擺脫那些悲劇,更因為顧離淵日後有大造化。
這事,他一人不行。
因為他是裴家裴鈞,他的父親、祖父、曾祖都是裴家嫡係,而他曾爺爺更是裴家唯一太上長老,他身上打著裴家烙印太深,若是他父親給他打感情牌,他未必不會妥協。
而顧離淵不會。
顧離淵是他寄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