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挽棠低垂著頭,卻能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慢慢捏緊了手裡攥的帕子,儘量讓自己不形於色。
皇後淡淡掃了她一眼,她坐在高位,對底下人的心思儘收眼底。乍一聽到純月儀得寵時,她也曾心驚過,誰人能想到已經快爛進泥裡的花還能死灰複燃呢?
隻是純月儀畢竟勢小,不足為談,倒是這一事,讓她更加堅定了壓製嫻妃的信念。要說宮中哪一個人對她最不尊敬,那必然是嫻妃,動不動就推了請安,借口一個比一個離譜,可就是因為她得寵,即便自己作為皇後,也不能與她計較。
嫻妃如今已經昌盛不已,再放任不管,定會如同這純月儀一般,神不知鬼不覺就奪了她的後位,這是她絕對不允許的事!
晾了純月儀幾息,皇後才叫起,心不在焉地又說了幾句話,很快就結束了請安。
皇後一走,殿內瞬間喧鬨起來,惠妃先走一步,而張妃站起身,就這麼端著一副冷笑走到紀挽棠身前:“純月儀,真是好一位美人啊。”
說著,一陣濃鬱的香氣撲鼻,她伸出帶著護甲的手,似乎想摸一摸紀挽棠的臉,幾乎是瞬間,紀挽棠屈身後退:“嬪妾不過是黑夜裡的一盞小燈,風一吹便熄了,哪比得上張妃娘娘如皓月當空,婀娜動人,娘娘謬讚。”
張妃一怔,收回了停頓在空中的手,虛虛搭在身側,一雙嫵媚的鳳眼將紀挽棠上下打量個遍,見她神情誠懇,與從前那般不屈無一相似,頗有些驚訝,這純月儀相貌與性情大變一番,倒像是完全換了個人般。
沒有了折辱的樂趣,張妃無趣地撇撇嘴,正想上前扶她一把,卻見她踉蹌兩步,倒在了身側宮女的懷中,又順著宮女站穩,臉色蒼白道:“張妃娘娘恕罪,嬪妾身子實在不中用,不能儘心服侍娘娘,還望娘娘海涵。”說著還掩唇咳了咳,一副體弱多病的模樣。
張妃不出意料地皺起了眉,毫不遮掩自己嫌棄的神情,伸手揮了揮眼前的空氣:“真是晦氣,既然知道自己不中用,為何不待在你那瑤華宮,就知道出來丟人現眼。本宮警告你,彆以為皇上召了你一次,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區區一個月儀罷了,若是還看不會眼色,罰你跪上兩個時辰都是輕的!。”
紀挽棠低垂著臉,聲音虛弱:“娘娘教訓的是,嬪妾受教了……”
還沒等她抬頭,就聽上頭傳來一聲冷哼,接著香氣浮動,沒一會就消散了。
“小主!”等張妃走了,平秋才敢擔憂地叫出聲,紀挽棠緩緩站直,不動聲色地搖搖頭。
八仙繡球,味香且鬱,花型大而豔,是多見的觀賞類植物。但是它全株含毒,且毒量不輕,如若誤食,則會腹痛不止,皮膚疼痛,若是誤食量過大,更會出現昏迷、抽搐的症狀,嚴重者致死。
由它花瓣提煉出來的粉末或香脂,極易使皮膚紅腫、起疹、潰爛,張妃的心思,可見一斑。
紀挽棠內心警惕了張妃幾分,卻又覺得,張妃如此肆無忌憚,遲早會惹禍上門。
送走了一位張妃,胡妃款款而來,言笑晏晏朝她道喜。
若不是她身後金貴人的眼神十分憎恨,紀挽棠覺得與胡妃交談還算不錯,你來我往,你誇我讚,甚是喜樂。
胡妃走後,楊婕妤淡淡與她見了個禮,獨自離去,一副不想與她多話的樣子。楊婕妤一向獨來獨往,除了與鹹福宮一宮之主惠妃有些交情,其餘人一概不理。
紀挽棠瞧著,她這不理不像是故意蔑視,倒像是避開所有人,想要誰都不理會,什麼事都不參與。聰明是聰明,幸運也是幸運,到如今,竟沒惹上過什麼麻煩。
隻是身在宮中,哪能獨善其身呢?
之後比她位分高的就隻剩徐修容,徐修容最先伺候靖元帝的侍妾之一,另一位是袁貴人,兩人相貌中等,都不得寵。
但徐修容性情溫和,背靠皇後,進宮就得了修容位分,之後一直誠心禮佛,不參與爭寵。此時見了容貌昳麗的純月儀,唇角掛笑,眼帶欣賞:“妹妹真是位可人兒,我瞧了都挪不開眼,還是陛下慧眼識人,是我等眼拙了。”
紀挽棠連忙自謙了一番,又不著痕跡吹捧了徐修容兩句,誰知徐修容神色並不見喜,而是略帶歎息道:“妹妹何必妄自菲薄,我畢竟年長了你十多歲,歲月不留情,哪還能比得上你們這些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