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疊厚厚的紙狠狠摔在金貴人臉上, 胡妃對她怒目而視,氣的整個人都在發抖,“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
金貴人一懵, 咬著唇想起昨夜破碎的美夢,向來嬌生慣養的她顧不得發脾氣, 撿起地上的紙, 看著紙上一個個熟悉的人名,名後跟著大大“叉”, 一時茫然又害怕:“這、這是什麼?”
“你說這是什麼!”胡妃難得失風度, 對她吼道,“就因為你的任性, 我們兩家苦心安排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安插在宮中的人,死了近一半, 你說這是什麼!”
“不可能……”金貴人搖頭, 滿臉倉皇, 不可置信, “我隻是在皇上麵前跳了一支舞罷了, 怎麼可能會死這麼多人, 定是你騙我的對不對!”
“隻是跳了一支舞?金芝妍,你如何能說的如此輕鬆!你知不知道, 皇上最討厭他人窺伺聖蹤, 更何況是在太液池,本宮難道沒同你說過,不準隨意進出太液池嗎!你入宮兩年了,何時見過皇上帶人去過太液池!”胡妃質問。
“可、可是……”可是昨夜,純月儀就在太液池, 就在皇上的懷裡,那麼肆無忌憚,那麼裝模作樣……
“沒有可是!”胡妃深吸一口氣,勉力平複怒意,“如今,就算皇上不禁你的足,本宮也要禁你足,從今日開始,沒本宮的命令,你不得踏出長和宮半步!”
近幾個月她是絕對不能出現在皇上麵前,隻能等皇上忘卻這件事,氣消了,再做打算。
金貴人木在原地,看著胡妃指責的眼神,原本的慌亂與愧疚漸漸消失殆儘,心中暗藏一團怒火:為何要這麼看著我,難不成都是我的錯嗎?如若不是你對我不聞不問,敷衍至極,我又何至於此!
胡妃見她滿臉倔強,知她還不知悔改,想起她是金家唯一的嫡女,恐怕是被寵溺著長大的。不像她,明明也是胡家嫡女,父親卻寵妾滅妻,她為了家人,必須闖出一條誰都必須仰望她的路!
而這個表妹,如若能用最好,萬一始終陷在家中呼風喚雨的大小姐脾氣裡,不知悔改,壞她大事,那就彆指望她能繼續護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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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挽棠除了在隋定衍麵前會注重打扮之外,其餘時間,特彆是見後宮嬪妃時,皆著一身素雅,麵不敷粉,唇不點朱,為的就是減少存在感。
隻是從前這般打扮還會有幾分蒼白之意,如今養的越發好了,即便素顏,也美的令人沉醉。
今日請安,紀挽棠一身雲水藍對襟長衫,頭上隻插了銀玉兩簪,顯露出幾分沉靜之意,踏著點來到景仁宮,原以為會與從前一般,應付兩句便能安穩回宮,誰知今日的嬪妃就像是吃了槍子一般,一見到她,便衝她“突突突”個不停。
近日與胡妃走得近的錢答應,有了依仗後仿佛翻身了,原先麵對紀挽棠時的恐懼全然消失,甚至還主動搭話,言語間毫不避諱:“純月儀近來是越發美貌了,聽聞皇上隻喜歡去姐姐那兒,妹妹可真是好奇極了,姐姐究竟有什麼本事,竟勾得皇上如此癡迷。”
紀挽棠莞爾:“是妹妹你學不到的本事。”
錢答應臉色微變,很快恢複正常:“姐姐說笑了,既然是本事,哪有學不到的道理,若是姐姐願意傾囊相授,妹妹定當感激不儘。”
看紀挽棠被刁難,其他人都難免多看兩眼,疑惑她會是怎樣的反應,不理睬,生氣,亦或是恥辱?
然而紀挽棠卻粲然一笑道:“不是姐姐不肯教你,隻是妹妹,你得先有姐姐這張臉才行呀,否則再怎麼學也是無做功。”
這是在說她相貌不好看?錢答應頓時就掛下了臉,她一直都認為自己有著絕世美貌,即便在宮中也是數一數二,若不是皇上從不在意這些,她早就得寵了。
但她不得不承認,即便她美貌如此,但與純月儀站在一起,瞬間就不那麼耀眼了。如今看著純月儀,她不由懷疑,皇上是真的不愛美色嗎?
這時,從來不會在請安時說話的楊婕妤突然開口了,清冷道:“純月儀何必如此苛刻呢?”
“我?苛刻?”紀挽棠茫然眨了眨眼,隨即覺得十分好笑,“楊婕妤何出此言,難不成連實話實說都不行了嗎?若說苛刻,還是楊婕妤更勝一籌吧。”
楊婕妤看著純月儀那張連眨眼都令人心醉的臉,心中酸氣翻湧,硬邦邦道:“既然純月儀近來得寵,那就該知道,皇上從來不是貪圖美色之人。”
“楊婕妤可彆誤會了我的意思,”紀挽棠嗤然一笑,見所有人都虎視眈眈,索性不裝小白花了,“我的意思是,除非長成我這般模樣,要不然,就算學到了什麼,終究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頓時,殿內所有人都開始躁動起來,皆因她們或多或少有過模仿紀挽棠的意思。特彆是錢答應,她從前摯愛紫、紅類豔色,如今卻天天穿著淺色衫裙,不停歇地往聖宸宮送湯。
連向來自詡不與世俗沾身的楊婕妤都忍不住變了臉色,手下意識捂向頭上的累絲銀簪。純月儀喜愛銀簪,每每以素雅示人,皆清麗動人,令人神往,誰人看了不想擁有。
“行了,”惠妃早早便坐於上座,聽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皺著眉揉了揉太陽穴,“都是姐妹,何必吵吵嚷嚷的,傷了和氣。純月儀,你如今正得寵,是該謹言慎行,若不是你一人占著皇上,妹妹們又怎會隻針對你。”
紀挽棠一直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絕不會主動惹事,可是如今都欺到她頭上了,再退讓也沒意思,直言道:“惠妃娘娘好生偏頗,皇上行事又怎是我能說了算的,若是其他姐姐妹妹心中有煩悶,不如直接去和皇上說,何必在此欺負我一個弱女子。”
“放肆,”惠妃沒想到她骨頭這麼硬,一拍桌子,“本宮好好和你說話,你卻如此冥頑不靈,你眼裡可有本宮!”
“自然是有的,”紀挽棠漠然,“隻是惠妃娘娘在我眼中一直都是寬宏大量的模樣,一派菩薩心腸,竟不知娘娘也會如此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罷了。”
“……”惠妃驀地閉了嘴,寬宏大量,菩薩心腸,十年前的她如何也想不到這名詞會用來形容她,可惜時過境遷,曾經她也以為自己是那個特彆的存在,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然而時間會告訴她,她不是。
惠妃漸漸平和了氣息,最終隻撂下一句:“純月儀,你好自為之,終有一天……”你也會落得與我一般。
紀挽棠知道惠妃未竟之語大概會是什麼,不在意地笑笑,無非就是失寵那些事,她早就做好了準備,但隻要隋定衍一日對她有喜愛,她便會努力抓住,可不能白白浪費。
見惠妃都偃旗息鼓,其餘本想酸上幾句的妃嬪默默噤了聲,看來這純月儀真是變了個人,如今這嘴皮子利得,誰都說不過她。
直到皇後來,殿內都是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