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紀挽棠睡醒起來, 身邊早空了不知道多久,太陽都快升到頭頂了,她睜開眼, 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才起身:“來人,更衣。”
“吱呀——”絡夏拿著白釉貼花鬆竹紋瓷盆進門,跟著勻春手拿牙杯與鶴鹿紋小盆, 兩人服侍她洗臉刷牙後,輕聲道:“娘娘, 孫麗容小主兩刻前便到了, 此時正在前殿等您呢。”
紀挽棠埋怨了一句:“孫姐姐到了, 怎麼也不叫本宮起來。”
絡夏柔道:“是孫小主再三吩咐不叫奴婢打攪娘娘,說她也是臨時起意, 隨性即可。”
紀挽棠笑道:“孫姐姐近來是越加灑脫了。”
她換好衫裙,用了些簡單的早膳, 快步來到前殿, 卻見孫麗容滿臉從容, 站在殿內的盆景前好奇看著。
紀挽棠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 孫麗容轉過頭來,十分認真道:“紀妹妹, 瑤華宮是誰負責修建盆景,手藝如此不堪,該□□□□。”
勻春絡夏偷偷憋笑,紀挽棠嘴角抽了抽:“孫姐姐,不好意思, 是我乾的。”
“……”孫麗容聞言轉過頭,又仔細看了一遍,若無其事,“再看一遍,我發覺這些盆景造型奇特,十分稀奇,果然是出自妹妹之手。”
紀挽棠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行了孫姐姐,你可彆打圓場了,我也是近些時候才開始有興致的,技術差些是正常的。”
孫麗容也跟著笑出來,上前拉住她的手:“近些日子聽說妹妹這裡忙得很,便沒有及時過來謝你,我這麗容的頭銜,定是你幫我向皇上進言的吧。”
紀挽棠連忙擺手:“孫姐姐可彆想多了,我隻是隨口一說,陛下隻晉了你的位,說明陛下還是認可你的。”
“若是沒有你這隨口一說,我恐怕近年都不一定能晉位,更何況是從五品,直接一躍眾多後妃之上。”
她見紀挽棠要開口,又道:“我知曉你不在意這些,隻是幫了就是幫了,好歹讓我做些什麼報一報你的恩吧。這是我這兩年閒來無事製作的胭脂,比起內務府敬上來的,雖沒這麼豔麗,卻色澤淡雅,氣味芬芳,若不是我自己也喜歡,絕不會帶來給你。”
孫麗容打開放在桌上的木匣子,裡麵有幾個小銀盒,還未打開,便有一股幽香撲鼻而來,紀挽棠剛想聞,卻消失不見,待她呼吸正常,又悠悠飄至鼻尖。
孫麗容拿起一盒打開,裡麵的膏體帶著透亮的紅,仿若一塊水晶,紀挽棠接過來,看著讚歎不已,覺得這胭脂簡直是藝術品,不忍心破壞:“沒想到孫姐姐竟還有此等手藝,妹妹有福了。”
“你不嫌棄就好。”孫麗容很是開心。
兩人拿著胭脂把完許久,紀挽棠很喜歡這胭脂的味道,那種欲迎還拒,似有非有的感覺,就像是有小貓在她心間撓爪子一般,狠狠誇了一通後,問她能不能將這味道單獨做成香。
“自然是可以,”孫麗容很是受用,“你若是喜歡,我回去好好琢磨,現在升為了麗容,年俸幾乎翻了一番,給你做些香絕對是綽綽有餘。”
兩人又說說笑笑一會,孫麗容忽然提起已經多日不見的孔小媛,似有愧疚:“你說孔妹妹是不是不開心了,隻晉了我的位,沒晉她的,雖說這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但在旁人看來,總歸是偏頗了。”
紀挽棠拍了拍她的手安撫:“我早已送了好些東西去孔姐姐那,說明了情形。這回你是意外之喜,千萬彆怪罪自己,我們都沒錯,若是孔姐姐想不開,我們姐妹之緣,恐怕就要到此為止了。”
孫麗容沉默片刻道:“妹妹你放心,我自然沒有這麼傻,隻是自那日芍藥宴後,孔妹妹就與我們不大親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她什麼都不說,我們也什麼都不知道。”
芍藥宴……想到那日孔小媛為皇後解圍,近日請安也十分恭維皇後,紀挽棠歎了口氣:“順其自然吧,她不想說,我們也不能強逼她。”
“好了,彆聊這些不開心的,時辰不早了,孫姐姐午膳就在我這裡用吧,記得孫姐姐最愛清炒時蔬那一份清甜,妹妹這裡可有不少新鮮菜呢。”
用完膳,孫麗容便要告退,紀挽棠見外邊晴空萬裡,提議道:“我陪姐姐走走吧,難得今日不算熱,去鬆快鬆快。”
“那自是好。”
兩人挽著手,有說有笑地在小路走著,到了個岔路口,紀挽棠忽聽到兩聲十分嬌嫩的“嗷”聲,她十分警覺地豎起耳朵:“孫姐姐,你可有聽到什麼聲響?”
孫麗容正說得開心呢,聞言茫然四顧:“什麼聲響,難不成有人偷聽?”
紀挽棠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誰知下一秒叫聲更近了些,她頓時激動起來,拍著孫麗容的手臂道:“是小狗,小狗!”
“小狗?”孫麗容對狗這種生物比較陌生,被動地被紀挽棠拽過去,一邊走一邊有些害怕,不知為何紀妹妹會如此激動,“你說的是犬嘛,我閨中時曾聽旁人說起,犬有三尺高,牙足有一寸長,一口就能咬死人,妹妹,要不我們回去吧。”
身三尺高,牙一寸長,這是狗嗎?怎麼瞧也隻有藏獒勉強能貼的上形象。
就算前麵是藏獒,這麼細的聲音,聽起來絕對不超過兩個月,小著呢。
眼見為實,紀挽棠也不多說,一邊吩咐小川子前去攔狗,一邊拉著她興奮地跑過去看。
孫麗容被她拉著,險些嚇出一身冷汗,直到見到幾個太監懷中跟巴掌差不多大的肉團子,驚得話都說不清了:“這、這是犬?”
除卻領頭那個,其他小太監的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應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見宮中娘娘,嚇得話都不會說了,紀挽棠也不在意,揮揮手免了他們的禮。
領頭那個見紀挽棠盯著幼犬看個不停,一邊趕緊叫小太監們上前,一邊介紹:“回兩位主子,奴才是獸園的於管事,這幾月宮裡生了好幾隻幼犬,這是宮廷獅子犬,這是西施犬,這是鬆獅犬,因幼犬太多,奴才們正打算往宮外送去。”
這裡少說有十隻小狗,一個個肉嘟嘟的,看起來不過一兩個月大小,此時嫩生生叫著,紀挽棠忍不住抱過一隻用手指輕輕給他梳毛:“能不能再晚些時候送出去,本宮想挑隻抱走。”
一句本宮,那管事太監便大概知道紀挽棠是什麼身份了,少說也是一宮之主,連忙深深鞠了一躬:“自是可以的,獸園不隻有這三種犬類,敢問娘娘什麼時候大駕光臨,奴才好安排。”
見紀挽棠這般不忌諱,孫麗容的防備心也漸漸卸下了,幼犬著實招人疼,那圓圓的身形,彆提多可愛了,讓孫麗容也不由湊近它們,學著紀妹妹安撫。
紀挽棠抱著小狗遲遲不想放,見一旁孫姐姐也是如此,索性道:“要不就現在吧,平秋勻春,趕緊來給小狗打傘,它們還小呢,可不能曬著,於管事,你前麵帶路。”
她這話說得不容反駁,於管事雖覺得有些不妥,但也不敢說什麼,連連道:“是,娘娘,您跟奴才來。”
獸園的位置比較偏,待到時,小狗都無精打采了,可把紀挽棠急壞了,其他事都放到一邊,先看著小狗在各自母親懷裡飽餐一頓,這才有心思開始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