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太太話一出口,就自知失言。
她神情訕訕,但又忍不住好奇,她先是瞄一眼深色冷淡的賀明雋,再打量一下麵前那個臉都扭曲了、自稱是賀明雋父親的人,然後又將視線移向那兩個女人,最終定在拉著小孩的女人臉上……
難道……是有了後媽就有後爸?
所以,“無父無母”隻是她的狀元租客的一時氣話?
要是這樣,那就尷尬了。
她和一起跳廣場舞、搓麻將的老姐妹,一起上老年大學的同學,小區的鄰居等很多人說過今年的理科狀元是個無父無母的小可憐。
因為她是狀元的房東,他們都很相信。
這,這要怎麼辦?
她要去澄清嗎?
這孩子怎麼能說這種謊?
還有這是什麼家長,快一年都不來看看孩子?
彆問她又不住這裡是怎麼知道的,她和門衛、打掃小區衛生的人都認識,而且過春節她還來給賀明雋送過餃子呢!
那時候,他就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在學習。
這房子還沒有暖氣、空調……
所以,根本不怪這孩子說出那種話,更不怪她會當了真。
這就是年輕人說的那叫什麼……渣爹!
吳太太越想就越理直氣壯起來,看向賀啟年的眼神就帶了幾分鄙夷。
她的心理活動雖然豐富,但時間也不過隻過去了半分鐘而已。
到底是活了這麼多年又時常和人打交道(八卦),吳太太這點應變能力還是有的,她笑笑解釋道:“對不住,是我年紀大了記錯了。”
賀明雋完全沒有解釋、打圓場的打算。
隻有係統透著幾分著急:“看,翻車了吧。”
還是被兩個當事人當場撞破!
在房東太太的眼中,他就變成了一個撒謊、詛咒父母的壞孩子。
子女要與父母決裂,他就應該是一個受害者的形象,而不能太強硬、咄咄逼人。
要是這渣爹宣傳出去,多影響他的名聲啊。
賀明雋懶得和係統解釋。
他要名聲乾什麼?
賀明雋目光淡淡地環視了這一家三代五口人一圈,最終視線又回到離他最近的賀啟年臉上。
賀啟年的臉色當然不會好看。
就算是對子女很差的家長,都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不孝。
可能就連很多外人看到謊稱、詛咒父母死的孩子,恐怕也會譴責一句“就算你爸媽有不對的地方,也不能這麼說啊”。
國家文化如此,要是擱古代,“詐稱父母死”是十惡不赦的重罪之一。
更彆提,賀啟年還覺得他對賀明雋已經很不錯了。
他又是親耳聽到彆人說“你父母已經不在了”,這話是出自他兒子之口,並且他就在場的兒子沒有反駁,甚至連一絲心虛尷尬都沒有。
現在網上很多人罵仗是會
說“你家戶口本上就你一頁”。
賀明雋的表現,讓人毫不懷疑,他聽到這的話會回複一句:“哦,多謝祝福。”
他這樣完全不在意的姿態讓賀啟年更加生氣。
賀啟年本來就對賀明雋離家出走、斷絕關係的行為很不滿。
他之所以沒有強硬地使手段逼賀明雋回家,除了一開始誤以為賀明雋撐不了多久外,還因為他不再問家裡要錢,因為他態度冷漠又十分氣人。
如果父母與孩子爭吵,不管誰的聲音更大,最後很少有父母憋屈的。
而麵對賀明雋,賀啟年是鬱悶的那一個。
與賀明雋吵架是吵不起來的,賀啟年發了脾氣還是覺得有一股鬱氣梗在心頭。
他都擔心自己被賀明雋氣到心梗,所以乾脆任由賀明雋住外麵。
這是無奈的妥協。
賀啟年心底是不願意接受賀明雋脫離了他們的掌控的。
尤其是看到賀明雋越來越好,彆說悔改認錯了,還敢當麵挑釁。
連爸媽死了這種話都能說?
賀啟年怒火中燒,隻想上前給賀明雋一巴掌。
隻是一走近,他發現賀明雋快比他高了一頭,年輕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強健。
噴湧的怒氣被堵了一下,他冷靜了一瞬。
再考慮到這是在外麵,有外人在場,賀啟年隻好壓下脾氣,等他調整好情緒,就聽到吳太太那句解圍的話。
這個理由很假,但賀啟年不得不接下,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就是說,賀明雋和家裡鬨彆扭也不會撒這種謊啊。”
他看向賀明雋的眼神還帶著警告和恨意。
賀明雋視若無睹,坦然承認:“是我說的,客觀上,我的確說了謊,但我心裡就是這麼認為的。”
“我的、所謂的、父母,在或不在,有區彆嗎?”
賀明雋確實有讓賀啟年生氣又憋悶的本事。
聽了他這話,賀啟年當即怒道:“我們生你養你,就是讓你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的?就你這樣的不孝子,學習成績好有什麼用?連父母都不認,等以後也是社會敗類。”
一旁的吳太太見他們父子這樣,既震驚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這哪像父子啊?簡直是仇人。
但她並沒有開口勸什麼。
按理說,她也是為人母親,理應對家長一方更感同身受,但她和賀明雋這孩子接觸更多,心裡是站在他這邊的。
一個父親,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是品學兼優、多少人都羨慕的孩子說出這種話,也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