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雋並未提前打腹稿,但他向來有主見,不會輕易被彆人道德綁架,思維又敏捷,所以他說這一長串話邏輯清晰,連個磕絆都沒有。
雖然賀啟年還不到五十歲,但關於死,他還是很忌諱的。
尤其這話還是出於自己兒子之口,賀明雋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恭敬。
賀啟年不出意外地暴跳如雷。
“老子有錢,要你這個不孝子養?小寶才不會像你一樣!”
賀明雋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又問:“那你們還來找我做什麼?”
賀啟年一噎,說不出話來,麵上餘怒未消,又多了幾分懊惱,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給於秀麗遞了個眼神。
於秀麗不知道是對賀明雋的態度有所預料,還是真的看了賀明雋寄的書有所感悟,她沒有太生氣,也似乎並不意外。
她沒收那張卡,也沒有回答賀明雋的問題,隻把菜單遞過去,說:“先點菜,吃飽了再慢慢聊。”
賀明雋:“我吃過午飯了。”
於秀麗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的借口,又勸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賀明雋依舊沒有妥協:“您有話就直說吧。”
於秀麗緊抿著唇,深深地看他一眼,終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其實,我們一直沒有平心靜氣地好好聊一聊。”
麵對以前那個沉默怯懦、怎麼說都不回嘴的賀明雋,他們家長單方麵批評指責比較多,那甚至不能稱之為溝通。
而賀明雋變得能言善辯甚至有些牙尖嘴利之後,他們和他談話總是不歡而散。被懟到啞口無言的是他們,被氣得口不擇言的也是他們。
賀明雋心說:他一直很平心靜氣,聽不懂人話、聊了又不當一回事的是他們。
但他沒有開口。
於秀麗繼續道:“其實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你送的那些書我也看了。我們作為父母,確實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在你成長的過程中,對你確實有忽視……可是,我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沒有經驗,而且在早些年,大家都沒那麼重視這些。”
“你說我們偏心,可能我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但要一碗水端平,恐怕沒幾個父母能做到。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小寶有什麼想要的會主動和我們說,他又是小的,我們就難免偏向他幾分。”
“現在你說了,我們就意識到了,以後……會注意的。”
可能是覺得向晚輩服軟認錯難為情,於秀麗開口有點艱難。
“你彆鬨彆扭了,還是回家吧。都是一家人,哪有多深的仇,真能老死不相往來啊?”
賀啟年沒有說話,大概這是他們商量好的。
賀明雋左手食指動
了動,輕點兩下胳膊,他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問係統:“這算是任務完成了嗎?”
他們向他認錯了呢。
主動來找他,大概也有些後悔了吧。
係統隔了兩秒才回答:“任務進度還沒有顯示完成。可能,是有延遲?”
賀明雋扯了下唇角。
也可能是他們心不誠隻是在做表麵功夫,還可能是這些隻是於秀麗一個人的想法,賀啟年依舊冥頑不靈……
他期待儘快完成任務,可無法否認,比起係統延遲,這兩種可能性更大一點。
賀明雋忽然有點意興闌珊。
“鬨彆扭?你們是第一次當父母,難道我就不是第一次為人子嗎?”
還真不是,他第三次了。
“我沒有經驗能成為你們理想的那種好兒子。”
“有一句話叫‘遲來的情誼比草賤’,也適用於親情。我不是以前那個缺愛的孩子了,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於秀麗沒想到她都低頭了,剖白自己的內心甚至做出保證了,賀明雋依舊不領情。
“你……你真的不回來了嗎?”
賀明雋:“寒假我會回去的。”
在賀啟年和於秀麗略帶驚喜的眼神中,他補充一句:“回去遷戶口。”
“逆子!”賀啟年把茶杯重重地放下,水濺了出來。
賀啟年再次後悔生下這個孩子。
“你就不怕被彆人戳脊梁骨嗎?長大了就不認父母!B大怎麼會收你這種學生?還當運動員,網上出名,你就不怕……”
賀明雋輕嗬一聲,語氣嘲諷:“我孤身一人怕什麼,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我下午還有考試,就不陪你們了。”
他站起身,卻被於秀麗喊住:“等等!錢你收著吧,還有蛋糕,你生日,和同學一起吃。”
“不用了。”賀明雋拒絕道,對上於秀麗的眼神,他又補充一句:“我直接去考場,不方便。”
而且,他也沒有交好的同學可以分享。
至於銀行卡,他直接忽視了。
賀明雋走出包間,在門口聽見賀啟年的聲音:“還給他乾什麼?白眼狼!彆人家的孩子哪有他過得好?也沒像他這麼……”
賀明雋表情未變,心下微微歎息:這個任務隻怕任重道遠啊。
看起來,於秀麗的態度有鬆動,而且她和賀啟年像是有了嫌隙的樣子,他們配合沒那麼默契了。
或許大多母親都比父親更愛孩子吧。
但她這份愛是有限定條件的:孩子要乖巧順從、要優秀不給他們丟臉。
如果沒有他,還是原來的賀冬冬,也不知道賀冬冬離家之後,他們會不會一而再地來請他回家。
他們這次來找他,是看中他的價值,還是有彆的原因?
賀明雋輕輕晃了下腦袋,把這些想法清出去。
家庭關係真實太複雜了。
還是學校的考試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