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後,賀明雋也沒有廢話,開門見山道:“我與謝家並沒有什麼仇,也不存在刻意針對。”
在謝父寫滿“不信”的眼神中,賀明雋淡定地細數起和謝瀾的恩怨——
“最開始,我與令郎有交集,是因為他包養賀景暄的弟弟當替身,而我是賀景暄的粉絲,看不慣這種行為。程憲陽退圈了,兩人分開了,這事在我這裡就算是結束了。”
“之後,是謝瀾不甘心,主動找我賽車,輸給我一千萬。”
“再後來,可能是更不甘心,還想與賀家競爭,結果……”
賀明雋話隻說一半,可謝父完全能明白他的未儘之言——結果謝瀾棋差一招,完全是為他人做嫁衣。
說得簡單點,就是謝瀾先撩者賤,並且謝瀾的能力還比不上賀明雋,最終隻是自取其辱。
謝父沉著臉,說:“既然隻是一點小恩怨,那你又何必不依不饒、出爾反爾!”
賀明雋還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樣,端起茶淺啜一口,才說:“謝先生不用著急,我話還沒說完。”
他把一個文件袋推到謝父麵前。
“並非是我不依不饒,而是謝瀾不想放過我,甚至還監視、跟蹤、打算謀害我。否則,我是閒得無聊,和他鬨著玩嗎?”
他的語氣很平,但話中卻透出狂傲和鄙視。
謝父根本不願意相信。
現在謝家雖然不至於到危急存亡的地步,但也有一些小麻煩,謝瀾竟然還不管不顧針對賀家?
而且,他兒子再荒唐,也不至於□□吧?
“不,這不可能……”
賀明雋:“那謝先生以為我是來找你消遣的嗎?”
現在的謝瀾大概比較瘋,仗著自己在國外,很可能會不管不顧想“報仇”。
他實在沒興趣再陪謝瀾玩下去。
而且,他有係統,自己也有自保的本事,但賀父與賀姐姐,一老一孕婦,就算有保鏢,也讓人不放心。
賀父喜歡打太極、爬山、釣魚。
賀姐姐早就回了國,現在她懷孕十四周,胎兒情況穩定,她自己身體也很健康。她不想當全職孕婦,又閒不住,除了去孕產中心,還會去公司適當工作一段時間。
他們總不能每時每刻都防備著吧。
賀明雋就打算把謝瀾這個麻煩徹底解決掉。
“還是說,謝先生想看看這一次,令郎究竟會不會贏?”
賀明雋麵無表情,語氣也冷下來,十分懾人,讓謝父都差點招架不住。
好在謝父很快就整理好神態,又仔細看了一遍賀明雋準備的證據,問道:“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為什麼來找我,而不是報警?”
甚至,賀明雋就算想先下手為強直接殺了謝瀾,也不是難事吧。
賀明雋扯扯唇角,似乎有點不耐煩,但還是回答道:“這證據收集方式不合法,他隻是在預謀階段,人又在國外。”
就算抓到殺手,也很難抓到謝瀾這個買凶者,更彆提逮捕回國了。
謝父的嘴唇顫抖著,問:“那你想要我做什麼?”
賀明雋:“謝瀾的精神狀態可能不正常,應該回國好好接受治療,您覺得呢?”
他難得說這麼多話,當然是有目的的。
謝父完全摸不清賀明雋的路數,但他大概能想明白一點,賀明雋是讓他在謝瀾與謝家之間做一個選擇。
不管如何,還是先讓謝瀾回來吧。
如果謝瀾真的起了殺人的心思,甚至還沒動手就被想要殺的目標察覺,那謝瀾下半輩子還是呆在精神病院比較合適。
不然,他隻會拖累謝家。
*
謝瀾很快就收到父親生命垂危、讓他回國商議後事及家產分配的消息。
這讓謝瀾猝不及防,又難以相信。
怎麼會這樣?他父親才五十多啊。
謝瀾聯係自己的母親,結果沒接通,最後隻能問謝姍姍。
謝姍姍告訴他,父親不是病危,而是在見賀明雋時出了意外,母親受不了刺激暈倒了,怕引起集團動蕩,消息都暫時壓著,又催促他儘快回國,其餘的等回來再說。
聽到這些,謝瀾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脫口而出:“那賀明雋呢?”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關心外人?”謝姍姍帶著哭腔質問。
然而,現實場景是,謝父謝母都麵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聽著開著免提的手機裡傳出的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他們的手緊緊攥住衣角,免得自己控製不住發出聲響。
他們又不是傻子,聽到謝瀾最先問賀明雋的情況,而不是關心自己的父母,就意識到賀明雋所言多半是真的。
謝姍姍擔憂地瞥了父母一眼,冷聲說:“如果你回來及時,還能見父親……”
她實在說不出“最後一麵”這種話,就乾脆掛了電話。
之前謝瀾命根子受傷,她還有點幸災樂禍,覺得謝瀾自作自受。
但那是她知道謝瀾不會真的成太監,頂多功能稍微差勁點而已,她又總覺得父母會選謝瀾是因為性彆。
可現在……
謝姍姍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受賀明雋的蠱惑和謝瀾爭家產,做錯了?
她實在沒有想到謝瀾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過謝姍姍沒有那麼脆弱,她很快就調整好情緒。
這不是,至少不全是她的問題。
謝瀾就是個偏激、自私又自以為是的人,如果讓謝瀾得到家產繼續和賀明雋鬥,那他們整個謝家可能都完了。
至少,她會護著父母。
看著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的父母,謝姍姍挺直脊背,開始幫忙安排後續的事。
賀明雋讓他們做的,隻是騙謝瀾回國,剩下的,賀明雋自己搞定。
另一邊,謝瀾被掛斷電話之後,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
他愣了十幾秒,開始聯係國內之前的朋友打聽消息,並搜索是否有相關新聞。
——為了保險,他不會再用手機聯係殺手。
結果,他就看到一則關於鬨市傷人的報道,受傷的是瑞明集團賀家公子,被救護車拉走,生死未卜,而襲擊者被追趕的警方擊斃。
朋友的消息也佐證了此事,還有人在朋友圈討論。
謝瀾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笑到差點喘不上氣。
他劇烈地咳嗽幾聲,自言自語道:“再多的算計,又怎樣?還不是這麼輕易被-乾掉了。”
他簡單收拾了點行李,就踏上回國的路。
趕在這個節點,他回去還是有點冒險的。
不過轉念一想,父親出了事,如果他不回去才顯得心虛呢。
而且,他父親都出事了,那他的嫌疑不是更低了?
他也不願意把所有家產都拱手讓人。
謝瀾在飛機上就在反複盤算著該怎麼做。
他一路沒睡,還有時差,但即便如此,他下了飛機精神依舊很好,隻是臉看起來有點憔悴。
看到來接自己的人,謝瀾調整好表情,疾步走了過去。
剛坐到車裡,連安全帶還沒有係好,謝瀾就被打了一悶棍。
本來有更溫和不傷人的方式,但謝父就是命保鏢這麼做。
這個逆子!他恨不得直接打死!
一點挫折都受不了,本來就是一個小情人的事,最後竟然走到要殺人的地步……
*
謝瀾看到的一切,自然都是假的。
甚至包括他雇傭的殺手。
他覺得賀明雋插手不到國外,卻沒想到國外同樣不是他的主場,更容易被糊弄過去。
謝瀾以為自己成功了,結果賀明雋在大氣層。
看到謝瀾成為精神病人,賀明雋還免費讚助了一個手環。
這下他能安心泡在研究所了。
因為賀姐姐懷孕的緣故,賀明雋還是分擔了一部分工作,但僅限於線上能處理的。
經過半年的時間,他已經為下個項目做好準備,迫不及待想要開始了。
賀明雋對係統說:“掙點積分不容易,如果我能讓你升級呢?何必讓外人薅我們的羊毛?”
然後,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家任務者險惡用心且沒有腦子的係統,就真的向賀明雋開放了自己,隻是稍微有點忐忑:“你不會把我搞壞吧?”
賀明雋:“……”
總覺得這話怪怪的。
他淡然又充滿自信地說:“不會,你看我什麼時候失敗過?”
雖然他沒有十成的把握,但先忽悠了再說。
係統的“內部”,賀明雋是陌生的,但他絲毫沒有畏懼。
他比之前更沉迷、更用心、更不顧自己的身體。
賀明雋在研究所一呆就是一百七十多天。
他再次走出研究所,是因為賀姐姐到了臨產期。
賀父與賀姐姐一見到他,都嚇了一大跳。
賀姐姐因為懷孕敏感,直接哭了出來:“你,你這是過得什麼日子啊?本來還想讓你采生的,可你怎麼醜成這個樣子?還這麼瘦,能不能抱動孩子啊……”
“采生”是本地的習俗,除了醫護人員,第一個抱新生兒的人,孩子能沾沾他的福氣。
賀姐姐是覺得弟弟聰明又帥氣,就不用找外人。
可現在賀明雋的狀態實在不佳,他的皮膚是吸血鬼一樣的蒼白,眼下的黑眼圈也像僵屍似的,眼中還遍布血絲,整個人又比以前瘦了許多。
賀姐姐說著,想拉住賀明雋的手,被他不著痕跡躲開了。
原本是一雙很養尊處優的手,從賀明雋進入研究所之後就開始逐漸變糙。
但之前隻是有點薄繭和小小的疤痕。
可現在,這完全就是一雙乾苦力的人的手。
甚至他的手背上還有一塊醜陋的、拇指蓋大小的黑斑,那是燙傷後形成的。
賀明雋若無其事地安慰了他們幾句,說自己隻是看起來有點嚇人,但身體完全沒問題。
“如果你忙研究所的事,就不要再幫忙處理公司的事務了。”賀姐姐勸道。
賀明雋則搖搖頭,說:“沒關係,那些對我來說就當成休息了。”
正心疼著的賀姐姐:“……”
謝謝,有被凡爾賽到。
最後,采生的人還是賀明雋。
賀姐姐覺得,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有點糟糕,但這完全是他自己作的,他的底子還是很帥的,甚至現在看久了,還有一種病態頹廢美,最重要的,是他腦子好使。
賀明雋戴著醫用手套,完全不需要醫生指導,就把嬰兒抱得穩穩當當的。
賀姐姐:看吧,這就是天才,連孩子都會抱,希望她兒子能像他舅舅一樣。
在賀姐姐的百般挽留下,賀明雋還是在寶寶出生後隻留了天。
他實在不能再耽誤了。
但賀明雋也被逼著承諾每周回來一趟,每天都和他們視頻。
賀明雋儘力做到,也在見他們之前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
他們以為這樣能約束著賀明雋多少注重點健康,其實隻是枉然。
賀明雋想做的事,誰也勸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