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到了生死, 現場的氣氛就不免變得有點凝重。
而賀明雋說話又不留情,讓這沉默的凝重中多了一絲尷尬。
三師兄更是難得嚴肅起來,訓斥他:“你怎麼和大師兄說話的?”
賀明雋:“實話實說。”
他平靜的語氣聽起來更像挑釁了。
要是擱在一般家庭, 麵對這種不服軟的小孩,長輩的大耳刮子可能就甩下來了。
可在場的幾個師兄,彆說抬手嚇唬一下, 連這樣的念頭都沒有。
大師兄更是一臉慚愧地搓了兩下光溜溜的腦袋,說:“是我沒用,師父的本事沒學到一點……”
見大師兄那麼一塊頭蹲在那裡,一張麵相略顯凶狠的臉上此刻充滿愧疚和一絲委屈,賀明雋難得良心上線。
他邁起小短腿,走過去拍拍大師兄的胳膊, 安慰道:“沒有, 你以後會趕上師父的。而且,我又不是一直需要人保護。”
賀明雋說完,也不管有沒有真正安慰到人,他又重新看向三師兄,提醒:“現在我已經可以一個人睡了。”
他的眼神像是問三師兄是不是要說話不算話、欺騙小孩子。
三師兄:雖然他平時花言巧語說的不少, 還總是捉弄小師弟,但此刻不知為何,他竟莫名的心虛,好像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大師兄依舊不同意, 準備說些什麼讓小師弟打消這個念頭,卻被三師兄勸住了:“小師弟長大了,想要屬於自己的房間也是常事。就把裡麵的小書房先給他住,這樣一來,外麵有一師兄, 且我的房間也離得近,翻窗戶的兩步就到。即便他需要人幫忙,也不耽誤什麼。”
賀明雋點頭道:“可以。”
然後他就去整理自己的衣服了。
大師兄狠狠歎氣:“嗨呀!這都什麼事啊?”
本來不就是小師弟為了隻兔子不高興嗎?怎麼回來就鬨著要自己住了?
三師兄沒再多說,直接拽起大師兄,邊走邊說:“我們先把書房收拾出來,是不是還要打一張小床啊?”
平時就話不多、今日更沉默的四師兄抬了抬右手,又放下。
他向左看看兩位師兄的背影,又往右瞧瞧小師弟正在疊衣服的小小身影,內心深處產生了和大師兄同樣的茫然——事情是如何發生到這地步的?
還有,這隻狐狸,除了他就沒人在意嗎?
這是狐狸啊!又不是溫順膽小的兔子!
即便不是妖,也有一定的危險的啊!
心中哀嚎不斷,四師兄再次一把抱起賀明雋,還說道:“我們一起去看看你房間裡的物件要如何擺放。”
眼看著剛疊好的衣服卻因突然抱起而散落的賀明雋:“……”
等解決了房間的事,他一定要嚴肅提出一項抗議:不能隨便抱他。
抱著小師弟衝進小書房後,四師兄並沒有注意到大師兄和三師兄麵色古怪,壓低聲音道:“那隻狐狸很可能是妖!”
大師兄有些奇怪地嘀咕一聲:“哪來的這麼多妖啊?”
賀明雋聞言,動了動那顏色淺淡的眉,把視線從大師兄臉上移到三師兄臉上。
而三師兄本就格外留意小師弟,不其然與賀明雋對上視線,隨後就若無其事地移開,有些不以為意地說:“狐狸,妖?即便是妖,大概也是一隻蠢妖,我們可是捉妖師,至於如此害怕嗎?”
實際上,就在賀明雋兩人闖進來前,三師兄剛對大師兄說了自己的懷疑——他覺得小師弟被妖上身了!不然,小師弟不可能有這麼大變化。
賀明雋對一切都很了然,但解釋起來太麻煩,且恐怕隻會讓他們更加疑竇叢生。
於是他什麼都沒說。
他現在隻關心他晚上能不能有單獨的房間住。
他看著三師兄,質問道:“你是不是在偷懶?”
“我……”三師兄被問懵了,隨後又極短地笑了一聲,這笑中有無奈,還帶了點憋屈和生氣。
三師兄還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猜測——若是妖物控製了小師弟,能這麼囂張嗎?
如此任性妄為,不是輕易就露餡了嗎?
三師兄陷入思考,一時沒有吭聲。
大師兄已經滿頭霧水,腦袋轉不動了,他也沒有說話。
隻有四師兄急得直跺腳,卻還記得壓低聲音提醒:“若那是狐妖,我察覺不到妖氣,想必不是什麼小妖,且它還跟著我們回來,不知有什麼陰謀算計……”
他的聲音已經帶了點哭腔。
那是小孩子的意見不被大人重視時的著急和委屈。
原劇情中,是小師弟主動要把這隻白狐狸帶回來養的,所以胡靈兒一開始並沒有露出太明顯的破綻,而等她幾乎被確認是妖時,她已經給眾人留下單純無害的印象,於是他們也沒有趕她走。
但現在,因為賀明雋的緣故,一切都不一樣了。
賀明雋對四師兄說:“彆害怕。”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這隻狐狸比兔子還蠢。”
另兩人依舊沒有因四師弟的話而對那隻狐狸產生戒備心。
不過,這些話卻提醒了三師兄,他猛然想到,這隻狐狸的出現與小師弟的變化幾乎是同時發生的,而且都有些莫名其妙。
或許一者有什麼關聯?
狐妖不是最擅長魅惑、幻化模樣的嗎?
“我去會會這隻蠢狐狸。”三師兄話音還沒落,人已經竄出去了。
大師兄和四師兄想跟著,被賀明雋止住了:“大師兄幫我收拾屋子吧,三師兄不靠譜。”
說完這話,賀明雋忽然意識到自己隻需稍稍抬起視線就能看到大師兄的臉,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四師兄的懷裡。
“……”
進入這個任務世界之後,他心中默默歎氣的次數格外多。
“四師兄,放我下去。”賀明雋麵無表情地說。
落到地麵之後,見四師兄有點心緒不寧,賀明雋又道:“狐狸是三師兄帶回來的,讓他自己解決,那隻狐狸瞧著沒什麼危險。”
接下來,賀明雋就指揮著兩位師兄把對他來說有點過高的書桌移到牆角,再把書架擦乾淨、最下麵的幾個格子清理出來……
他還讓大師兄得空時給他打一套矮些的桌椅。
大師兄自然沒有不應的。
賀明雋:“謝謝大師兄。”
這隻是一句禮貌的道謝,絲毫沒有幼崽得償所願後的激動、聲音都透著甜膩和驚喜。
賀明雋的聲線依舊很平,語調起伏十分不明顯,但他聲音是稚嫩的,說起疊詞還有點黏糊,這種平靜的聲音就像是小孩在裝大人,有了反差感,奶拽奶拽的。
大師兄不知道什麼叫“萌化了”,他的嘴角不自覺地翹起,聲音都透著憨意:“不謝不謝,你還想要些啥?”
賀明雋倒也不客氣,又提了幾件,然後才說:“這些不急,慢慢做。”
“沒事,大師兄有的是力氣。”大師兄豪邁地拍拍胸膛,就一個人搬起許久不用的竹床去河邊刷洗了。
*
等遲了一些的一師兄回來,就看到院中晾曬著不少物件。
他不禁有些茫然——他就出去不到半個時辰,發生什麼事了?
問清楚緣由後,照顧小師弟最多的一師兄就有一種孩子長大不需要自己的心酸和不舍,但他也沒有攔著。
對於賀明雋提出的這些要求,一師兄也有自己的理解。
追根究底,還不是因為小師弟養的兔子被才回來不知情的明霽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