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站在屋頂逆光的方向, 讓院中人看不清他的長相。
賀明雋從未與魏宏天有過正麵接觸,可他一聽這種貌似正義凜然、實則不經查證就給人扣帽子的話,就聯想到魏宏天這個偽君子。
魏參三人的表現證實了賀明雋的猜測。
本來都準備掏武器的三位弟子都停下動作, 抱拳彎腰恭敬道:“師父。”
而三師兄聽到他們的稱呼, 立馬抽劍——他慣用的扇子被泥鰍精丟在河裡早就不知道流到哪裡去了。
三師兄想報仇, 想反駁質問魏宏天。
隻是在三師兄開口之前,賀明雋先有了動作。
方才賀明雋用骨鞭威脅了一下周員外之後,就沒再收起來,現在他要再次甩出去,就沒那麼引人注目, 也令人猝不及防。
賀明雋看向三師兄, 說了句“不要添亂”,同時用骨鞭纏住魏玖的腰——正鞠躬的魏玖雙臂抬起,更為賀明雋提供了方便。
把人往自己跟前拖的時候, 賀明雋左腕上的細線又繞上魏玖的脖子。
“彆亂動。”
賀明雋聲音不算大,但他那稚嫩又毫無波瀾的音色卻極有辨識度, 再加上他現在是眾人視線的焦點, 所以院中的人都聽到了。
“你在做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一起的嗎?”
“小師弟!”
不管是哪一方人,看到這樣的情況都懵了。
居高臨下的魏宏天, 出場台詞都不說了, 飛掠而下, 想要攻擊賀明雋。
賀明雋卻極快地往呆滯的魏玖嘴裡塞了枚藥丸,同時收緊了細線。
血漸漸浸過銀色的細線。
“咳咳咳……啊——你, 你瘋了?”魏玖被藥丸噎得直咳嗽,頸間的皮肉便顫動起來,剛好細線又纏緊了些。
聞到血腥氣後,魏玖才感覺到疼。
“沒有。”賀明雋貌似心情很好地提醒, “不要輕舉妄動。”
這話也不知是在叮囑魏玖,還是在警告魏宏天等人。
魏宏天的掌風越來越近。
然而,賀明雋沒有因慌亂露出絲毫破綻,且得益於他的身高,他被坐在地上的魏玖幾乎遮擋住了,這讓魏宏天不得不換了個方向將掌間蓄的力打出去。
院中池塘被擊出一道水柱。
“放開我徒弟,念在你年紀尚幼的份上,隻要今後改過,我便不與你計較。”魏宏天正氣且大度地說。
隻是,可能因為他心中太過憋屈,這話透著一股殺氣。
賀明雋的視線卻沒有完全被魏宏天吸引。
他用餘光關注著魏宏天,以防魏宏天偷襲,極快地瞥了眼突然出現在牆頭和屋頂的兩人。
魏宏天還帶了同夥?
這應該是所謂的正道中人吧。
賀明雋並不意外,更不害怕。
他此時已經退至幾位師兄身前,微側頭,交代道:“若發生什麼意外,你們護好自己就行了,彆拖我後腿。”
沒人反駁他的話。
三師兄不解地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賀明雋沒答,隻用眼神示意三師兄不要泄露身份。
視線略過大師兄,他沉沉歎氣,道:“你把暗器、符篆拿在手裡一些,彆忘了用。”
見他在這種危急關頭還要操心,幾位師兄都有些羞愧難當。
二師兄忙道:“我會照看大師兄的。”
四師兄跟著點頭。
他們這幾句簡短的對話不合時宜、不符常理,若是讓沒見過他們相處的人看了,隻怕會滿腦門疑惑,還有些想笑。
隻是,被當成人質的魏玖以及被忽視的魏宏天完全沒這樣的心情。
魏玖說不出話,甚至連轉一下腦袋用眼睛瞪賀明雋都做不到。
但魏宏天行動自如。
“你究竟是何妖孽?”魏宏天將另兩位徒弟護在身後,一臉警惕道。
他這副模樣,任誰看,都是一位愛護徒弟的好師父。
落後魏宏天兩步的人此時也到了跟前,問:“這是怎麼回事?那妖物呢?”
他們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著賀明雋。
還有一個人,比這兩人又遲了一步,正施展輕功,從樹上飛下。
賀明雋這才理會他們:“人到齊了?你們還有沒有彆的同夥?”
二師兄聞言,忙轉了個方向,以防背後有人偷襲。
魏宏天冷哼道:“黃口小兒,竟如此狂妄!”
賀明雋語氣平靜地反擊道:“糟老頭子,隻會血口噴人。”
因為孩童身體帶來很多不便,已經讓賀明雋有些心煩。
偏偏這些人評價他還要加上一句“黃口小兒”、“小小年紀”之類的限定詞。
長得老就了不起嗎?
“你!”魏宏天怒不可遏。
從樹上飛下即將落地之人聽到賀明雋的話,腳下一個趔趄,差點跌倒。他噗嗤笑出聲,麵對魏宏天怒意未消的眼神,他更是沒忍住,發出一串爽朗的笑聲。
這人一出場,就吸引了大家的視線。
這是一位中年男子,具體年齡很難根據他的外貌判斷出來——
他頭發濃密黑亮卻亂糟糟的,臉有些粗糙,臉頰泛紅,下巴處是青色的胡茬;他身著一襲染得不均勻的青色布衣,領口大開,露出的胸膛卻很白皙。
他的腰間,左邊掛著一根紫色的竹笛,右邊掛著一個酒壺。
渾身上下寫滿放蕩不羈。
站定後,這人就取下酒壺,搖晃著,走過來,對這劍拔弩張的情況熟視無睹,很欠揍道:“呦,還挺熱鬨,怎麼回事啊?”
賀明雋覺得魏宏天的臉色更黑了。
難道這人和魏宏天不是一夥的?
或者說,這人的到來出乎魏宏天的意外?
實際上,賀明雋猜得八-九不離十。
魏宏天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至少要找兩個見證人,可偏偏遇到逍遙門門主池曦在與其中一人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