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防護罩外耀金色的美麗星球,他從心底湧起一陣激動與歸屬感,然而這種歸屬感不是對華納,卻是對他身處的這無邊宇宙。
路經恒星、隕石、黑洞,每次夜巡船都劇烈晃動,可初次登船的傅思衡絲毫不感到忐忑或害怕,或許這就是他和宇宙不可分割的聯係。
生於此間,故而心生愛意。
就像是生活在陸地的小人魚初次回到海裡,翅膀剛剛長出羽毛的雛鳥初次飛上藍天。那種無法言喻的快感和興奮,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
夜巡船在宇宙中悄無聲息地飄蕩,四周黑漆漆一片。
待完全穩定後,啪嗒,船艙裡的燈打開了,瞬間燈火通明,機械女聲播報:“夜巡船已成功接軌空間站,目前艙內溫度二十六度,氣壓……”
旁邊的副官輕輕拍了拍傅思衡,他這才想起來,對著麥道:“接軌天數為三天,大家可以摘掉安全帶了,請務必注意巡邏與安全防護。”
大家便解開安全帶四處活動,負責值班的人將防護服的氧氣充足,準備出去。
因為周圍難免會有星盜,為了保證眾人安全,夜巡船二十四小時安排人值班。
負責第一班崗的是嚴荀,副官負責監控室,傅思衡暫時隻需要呆在休息室就行了。
“二分隊隊長嚴荀請求連接您的私人頻道,是否同意。”耳麥裡再次傳來女聲。
傅思衡正慢騰騰地往休息室走,一邊欣賞沿途透明防護罩外的世界,深深地被群星所震撼。
他順口道:“接通。”
嚴荀那邊沙沙作響,似乎是在套防護服。
“‘男朋友’,想不想去甲板上看看?我給你開後門,私自帶你去。”他帶著調笑地說道。
傅思衡聽第一個字就想掛斷,但後麵又讓他心癢癢。
“不好吧。”他猶豫著說。
嚴荀神秘兮兮地說:“就我們倆,我把旁人支開了,不會有人看見你的。”
傅思衡愣了一下,突然問道:“你是不是經常這樣?”
嚴荀穿好衣服,莫名其妙地說:“什麼?哦,你說帶人上甲板嗎,偶爾吧。”
其實他隻帶過易風北一次,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揣個通訊器找地方摸魚,反正一年裡估計有那麼一、兩天會倒黴遇上星盜,其他時候都是相對安全的。
傅思衡懊惱地吐出一口氣,說:“算了,沒什麼。你自己去吧,我不會違反紀律的。”
二十分鐘後,兩人穿著防護服,腰間係著安全帶來到了甲板上。
他們一共係了三條安全帶,因為一旦在宇宙中失去牽引力,就會飄在空中成為活化石,這是半點都馬虎不得的。
夜巡船正在遠離華納,防護罩緩緩上升,從甲板的位置看去,她便成了所有行星裡最亮眼的一顆,周身纏繞著金色光暈。
嚴荀的眼中也隱隱透出驕傲,對傅思衡道:“你知道華納是什麼意思嗎?”
宇宙中聲音無法通過介質傳遞,兩人依然透過頻道對話。
傅思衡以前看到過,但不太記得了,於是搖了搖頭。
“是光明之神的稱號,意思是‘期待光的到來’。”嚴荀看向他,“我覺得這個名字還挺應景的。”
“應什麼景?”傅思衡被那顆星球吸引了注意,沒有看他隨口問道。
嚴荀笑了笑,說:“聽我母親說,她當年率人去接華納移民時,恰逢元帥夫人產子,因此兩人一直沒有見過麵。你一路來到華納,一定很不容易。”
傅思衡立即轉頭看向他,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
他的意思是,其實陸娜早就該和陳曼認識的,甚至他出生之時就和她在同一個飛船上了。
嚴荀沒有解釋,接著說道:“肯定穿過了許多隕石,避開了許多蟲洞。我現在忽然很感謝那一場大爆炸,因為有了它,你才會衝破重重阻礙,穿越4500光年,來到我麵前。”
傅思衡和他的視線交彙,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現在,我帶你重新走一遍以前的路好不好。不能回到赫拉,但我一定會讓你看見她的。”嚴荀對他彎了彎雙眸,眼角眉梢透著平時絲毫不會展現的柔情。
宛如一個……看著自己心愛oga的alha。
傅思衡差點就被他蠱惑了,眼中閃過一絲怔忪,但很快恢複了,問道:“我們會看見赫拉?不是說大爆炸已經摧毀了整個星係嗎。”
嚴荀雙手一攤,說:“是摧毀了,隻是赫拉保存了下來,一直飄蕩在星係東北角,不知道這幾個月具體位置變了沒。”
傅思衡“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嚴荀輕鬆地說道:“彆皺眉頭,還有人預言說,再過五十億年,華納就會爆炸,從此世界毀滅。”
“也不是亂說的,確實可能會這樣。”傅思衡說。
嚴荀道:“不過我還蠻高興的。”
“為什麼?”傅思衡不解。
他笑眯眯地說:“因為還有好久,我的靈魂可以再記住你五十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