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所以,費奧多爾·D，是個非常可憐的人啊。”亭瞳幾乎憐憫地垂眸，“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毀掉的到底是什麼。”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普希金是否隻是在某個岔路口與他認識的那位普希金先生偏離,但費奧多爾的確已經完全毀掉了那個可能。
卻罪有應得。
而亂步和太宰吐出了一長串省略號。
雖然但是,在認識了費奧多爾身邊那個普希金之後,完全想象不出“俄羅斯的太陽”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亭瞳很快平複了心情，誠摯道：“建議不要想太多。”因為細思極恐。
亂步：“……但感覺真的不太對呢。”而且你根本就沒什麼要藏的意思啊。
名偵探歪了歪頭,還是放棄深思平行世界差異性這個從【織田】出現開始折磨他們到現在的問題，轉而提問：“所以你才對魔人這麼寬容？”說是寬容,其實就是看對方可憐吧。
“我們是同代啊。”同代理解者,重心在同一次世界線重置上的同代，亭瞳同樣歪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死之後他也該死了——除非，萬華先生真的願意替我收拾那個爛攤子。”
亭瞳是墜樓而死,死前透支異能力完成世界線重置,也無法獻祭自己鞏固日本的時空間、等到下一任港-黑首領芥川龍之介成為理解者，按照原計劃，這部分應該是由費佳的獻祭來補全的。
而萬華是變數。
他是世界之外、位格極高的存在，雖然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不能太長，但隻要他願意出一點力穩住時空間,哪怕隻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也足夠港-黑做出反應了。
亂步：“！”
名偵探瞬間精神，興奮地追問：“是‘我’嗎是‘我’嗎！”
“是你，也不是你。”青年垂眸微笑，“那是……鏡萬華。”
我的兄長,連自己的名字都失去的，鏡萬華。
亂步沉吟：“嗯……”
其實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對方對自己的同位體有一種特殊的偏愛，不然也不會對自己如此優待——比起總是被無視的太宰，亭瞳對亂步真的已經算得上寵愛了，這並不難看出來，要知道對方的本性可是與亂步不相上下的任性自我啊。
而這份偏愛，除了亭瞳對亂步同位體本身的好感以外，更重要的是一種……心虛？
更準確地說，應該是愧疚吧。
“我騙了他一個月。”隻是一個月，“……他應該很生氣。”
很難說在計劃最後一步快要實行時遇到自己前世的小夥伴是什麼樣的感受，亭瞳幾乎是本能地掩飾了自己的身份。
亂步無語托腮：“但你並不後悔。”
要是他發現自己的小夥伴居然就是在自己麵前跳的樓，他肯定也生氣，氣炸了的那種——一邊氣他居然騙我，一邊氣自己居然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發現不了。
甚至都沒能認出對方。
但惹了對方生氣的亭瞳顯然並不後悔……雖然事出有因，不過還是更生氣了。
話說你們是在實驗室認識的嗎關係居然還很好的樣子——但也不像啊？
關於身份，亭瞳搖頭：“他不需要知道……他做的已經夠多了，該休息一下了。”
眼睛，膝蓋，性格，習慣，記憶，殘缺的靈魂，疑似向導的體質與精神，幾乎被完全消磨的本能反應……亭瞳不難看出萬華在自己沒看見的地方都經曆了何等苦難。
萬華認不出他也是正常的，就像他差點也沒能認出萬華一樣，他們都不知道世事居然殘酷至此，能將彼此磋磨到麵目全非、見麵不識的地步。
而那是屬於亭瞳的命運，他又怎麼忍心讓受了那麼多苦的萬華去分擔？
反正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並不需要萬華在最後時刻再來咀嚼一遍那些痛苦——他知道的，萬華在不知道他身份的前提就願意幫他那麼多，如果知道是他就是亭瞳，必然會想要替他扛起全部。
亂步人已經麻了：“哦，這樣啊。”
亂步：我想罵但是罵不出來……你們世界的人都是刀片成精嗎？猝不及防就是一口玻璃渣？
而且你說起來真的好平靜啊……有一種奇妙的，麻木感。
亭瞳的氣質總是顯得倦怠而疲憊，亂步曾經就說他笑得太假，那不止是疲倦，更是麻木。
亭瞳沉默了一下：“習慣了。”
亭瞳遇到過那麼多人，誰不缺個悲傷的過往呢？從一開始還會因為過度敏感的神經與之共情，到後來也明白那些東西都無用。
他其實已經有點……習慣了。
不想麻木，但的確在慢慢麻木。
這片大地在吃人時從不挑食。這人間比地獄還地獄。*
可他們卻偏偏要去做那個在夜晚醒來、點亮燈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