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鳶一的心頭一緊。
儘管已經猜到，還是有些忐忑。
白芷語氣緩慢：“從你去幼兒園接軟軟回家的時候，我就看出你哭過。你這孩子太要強，性子倔，自尊心很高。你不願意說我跟你爸爸都沒有開口。”
“確認你和江彆出現問題，是你被拍了接軟軟回來的照片，寧可帶軟軟上電視也不肯澄清孩子的父親是江彆。”
竟然那麼早。
江鳶一有點驚訝，她以為至少是在錄製綜藝之後。
沒想到，爸爸媽媽什麼都知道。
江鳶一心頭酸澀又愧疚，倔強的將唇抿成一條線。
白芷看著女兒倔強又隱忍的模樣，心疼的伸出手摸著女兒嬌美的臉頰：“媽媽看見你在綜藝裡慢慢改變，學著做軟軟喜歡吃的菜，為了軟軟的手工比賽熬夜。媽媽心疼你，但也為軟軟高興。”
“軟軟很懂事，但她也想要有媽媽在。”
江鳶一再倔強眼裡還是因為這句話凝出眼淚，模糊了視線。
她聽見媽媽溫柔又堅定的告訴她。
“媽媽尊重你的決定。”
“因為媽媽知道，你雖然冷淡不愛說話性格倔強，但從不做決絕的決定。”
“你做了，一定是江彆做了不好的事情。”
如此無條件的信任，理所當然的站在女兒這邊，支持她。
在軟軟需要媽媽的時候，作為監護人守護著孫女。
她虧欠的何止是軟軟？
虧欠的還有不辭辛勞、看破她的逞強、維護她脆弱尊嚴的母親。父親又何嘗不知道，不明白？但那位在她印象裡大男子主義，刻板古老的父親，卻隻字未提。
江鳶一再也忍不住，眼淚如同雨滴，一顆一顆的落下來。
她終於有勇氣，說出以前不好意思提及，覺得矯情的話。
“對不起，媽媽。”
她以為自己很成熟，很懂事，但直到34歲的今天才算真的徹底明白過來。
在她任性的時候，一直有人在背後默默地付出。
在她不配做母親的時候，
母親原諒了她，軟軟原諒了她。
任性的，沒有長大的，一直都是她！
江鳶一捂著唇泣不成聲，像是迷了路，終於找到家的孩子。
白芷溫柔的抱住江鳶一，這個比她高出許多的女兒，一如小時候那樣擁住女兒微微顫抖的身體，手溫柔的拍著她的背：“不哭不哭。”
“以後你還有很長的路，什麼時候重新開始都不算晚。”
對，
什麼時候開始都不算晚。
江鳶一蹭了蹭母親的肩頭，眸光在淚眼中變得堅定：一切都還來得及！
*
昨夜裡忽然下起了大雨，早上起來的時候空氣都變得格外清新。
軟軟打著奶乎乎的哈欠起床上廁所，因為天氣很涼爽，小團子趁著外公外婆媽媽不在，又手腳並用的爬上床賴了一會床，才慢吞吞的從棉花糖似的小床坐起來，手腕上戴著的五色繩手串跟著小手滑動。
慢吞吞的開始穿衣服。
今天軟軟在小衣櫃裡挑的是一件花苞裙，上身是泡泡袖設計，下麵是蓬鬆的裙擺。一轉就能夠讓小裙幾像是花兒一樣綻放開來！
軟軟可喜歡啦。
小團子穿上小裙幾，刷牙洗臉，用小木梳將亂亂的頭發梳理好，在落地鏡前“咻”地一轉，暖黃色的小花花綻放出來啦~
嘿嘿，真好看。
軟軟在落地鏡前轉過去，轉過來，忽然眼前一亮：“我要給外公，外婆，媽媽看花花！”
小團子說做就做，“噠噠噠”的跑下樓，外公外婆已經起床，坐在落地窗前喝茶，看報紙。
見小團子下樓都跟她打招呼。
白芷：“軟軟早。”
江河：“軟軟早。”
“外公外婆早安！”
軟軟撲過去挨個抱了抱外公和外婆，然後神秘的告訴外公外婆小秘密：“外婆，外公，軟軟會變花花哦！”
咦。
外公放下報紙，坐起來：“真的嗎？”
外婆也放下茶杯，“我們家軟軟還會變魔術啦？”
“對呀！”
軟軟神氣的說完，挺了挺小胸脯，神秘的說：“外公外婆看好了哦，軟軟要變魔術啦！”
“變花花——！”
軟軟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她提了提小裙幾然後“咻”地轉了起來。裙子被風竄動鼓脹起來，真像是盛放的花朵一般。
“外公，外婆，”軟軟幼圓的眼睛晶晶亮亮的：“好看嗎！”
那能不好看嗎？
這可是軟軟的魔術表演呀。
外公外婆鼓起掌來：“好看，好像一朵花。”
“真是變魔術呀！”
嘿嘿。
軟軟高興的笑起來，梨渦點綴在肉乎乎的小臉，又甜又乖巧。
討人喜歡得緊。
樓上傳來腳步聲。
軟軟和外公外婆一起朝樓上看去，江鳶一手扶著扶梯，一步一步走下來，見大家都在便問：“爸、媽、軟軟早上好。在聊什麼，這麼開心？”
外公外婆還沒來得及說。
軟軟超大聲的告訴媽媽：“軟軟在給外公外婆表演魔術哦！”
江鳶一走下樓，聞言好奇的問：“什麼魔術？”
“是變花花的魔術哦！”
軟軟提起小裙子，又開始轉了起來，黃色的小花花瞬間綻放。
江鳶一拍了拍手：“真棒。”
嘿嘿。
軟軟真是棒娃娃，又被表揚啦！
軟軟很高興，想起今天是端午節，昨晚說好要包粽子的：“我們什麼時候做粽子呀？”
“先吃早餐，”江鳶一說：“吃飽了才好乾活。”
軟軟點頭：“好！”
等到早餐端上桌，軟軟發現除了常吃的豆漿，油條，包子，煎蛋、還有兩個裝在白色小盤子裡的粽子。外公和外婆麵前各自一盤。
想起來了，這是軟軟和媽媽做給外公外婆的！
吃飯的時候，軟軟一麵吃自己的早餐，一麵盯著外公外婆：“好吃嗎？這是媽媽和軟軟一起做噠。”
外公的粽子是牛肉粽，肉香撲鼻，醬汁濃鬱，糯米綿軟Q彈，非常好吃。
外婆的粽子是板栗粽，板栗粉糯香甜，配上Q彈的糯米，又香又好吃。
“好吃。”
“真好吃！”
軟軟放下心來，大聲宣布：“軟軟還要做很多粽子噠。”
“好，好。”
一家人迎著剛剛升起的晨光，有說有笑，氣氛自然而透出溫馨。
這才是一家人有的模樣。
*
吃過飯以後，太陽變得熱了，光線也越來越刺眼。
大家換了一個地方，將粽葉，糯米，板栗，豬肉，臘肉，等食材放在茶幾上。
白芷取了兩片粽葉折起，做成漏鬥狀，正準備往裡麵舀糯米忽然聽見軟軟奶聲奶氣的聲音。
“外婆，你知道粽葉是什麼葉子嗎。”
粽葉？
白芷腦子閃過玉米葉，箬葉，蘆葦葉幾個回答。她笑眯眯的問：“不知道呀，軟軟小老師知道嗎？”
“當然啦！”軟軟驕傲的挺起胸膛，像是小大人似的說話：“可以做粽葉的葉子有很多，都是長又寬的葉子，比如玉米葉，箬葉，蘆葦葉！”
噗嗤，這不是導演說的話嗎。
小老師竟然現學現用呀。
外公外婆都是追過綜藝的，就連江鳶一也是現場錄製過綜藝的，所以當然知道這段科普來自於誰。不過還是要誇誇軟軟小老師的，這記性可真是不錯！
白芷說：“原來是這樣。謝謝軟軟小老師。”
外公說：“現在懂了。”
江鳶一點了點頭，示意她也聽懂了。
一群大人灰常配合小老師的工作，讓小老師非常滿意，“軟軟學了好多好多的知識，以後都教給外公外，還有媽媽。我們要一起進步。”
“我跟媽媽在節目裡，都拿了好多小紅花的！”
“咱們要做小紅花一家人！”
才三歲半的糯米團子一本正經的說話，一板一眼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白芷忍笑：“好，我們做小紅花一家人。”
外公點頭，表示配合。
江鳶一：你們都不說是嗎，那我也不說。
於是媽媽也點了點頭。
軟軟灰常滿意，拿起小粽子葉，神氣的說：“那我們先做粽子吧~第一步我們要拿出兩片粽葉，做成漏鬥模樣……咦。”
然後我們發號施令的小老師，全然忘記寄幾在綜藝時包粽子的遭遇，一臉認真的包著粽子做成漏鬥狀，然後裡麵的材料又像是漏鬥一樣漏下來了。
小團子愣住，幼圓的眼睛驟然睜大，
一副“我都認真在做，你怎麼可以不給麵子露出來”的貓貓震驚模樣。
噗嗤。
又可愛又好玩。
白芷外婆故意壞心的問：“報告，軟軟小老師的漏鬥為什麼漏了。我們還怎麼包粽子呀？”
軟軟眨巴眼睛：“……軟軟剛才做了錯誤的示範，大家不可以和軟軟一樣！”
“軟軟的小手力氣不夠大，拿著葉子就不能捏住漏鬥了。”
軟軟小老師很快的發現問題，提出問題讓外公外婆不要學自己。然後將幼圓的貓瞳看向媽媽：“媽媽，你能幫我按住嗎？”
“當然可以。”
江鳶一見女兒認真的再次拿起粽子葉折疊，伸出手幫助女兒捏住。
這次小漏鬥終於沒有再漏出來了。
軟軟謹慎的舀了一點糯米，加了一塊臘肉放進去。因為是第一次包粽子，軟軟已經比上一次熟練很多，可以自己再拿一片粽葉將粽子封口，再用一根線纏起來。
除了媽媽幫忙捏住小漏鬥，
幾乎都算是軟軟自己做完了一個粽子。
軟軟拿著粽子，一雙大眼睛笑得彎起：“看，軟軟成功了！”
彆人家小孩三歲半的時候，吃粽子還需要大人幫忙剝，有的還需要大人喂。但他們家的小團子已經會經過媽媽幫忙，自己包粽子了。
軟軟怎麼這麼能乾呀。
外婆豎起大拇指：“軟軟老師好能乾。”
外公也豎起大拇指：“棒棒冰，棒棒糖，你棒你棒你真……咳。”
有的人在彆人麵前是嚴肅刻板大男子主義的爸爸，在孫女麵前張嘴就能吐出幼兒園裡誇獎小朋友的順口溜。在快說完的時候忽然回過味來，企圖用咳嗽掩蓋自己的說過的話。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江河決定抵賴：“你們剛才什麼都沒有聽到。”
白芷/江鳶一：恐怕很難。
軟軟見外公表揚到一半，忽然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樣，傻乎乎的問：“外公為什麼不誇獎軟軟啦，每次輪到外公接軟軟的時候，外公都會用老師誇獎乖娃娃的小遊戲誇獎軟軟呀。”
外公：“……”
很好，經由小孫女提起，旁邊的白芷和江鳶一的眼神越發揶揄。
江鳶一問：“外公經常誇軟軟？”
白芷也問：“外公都怎麼誇軟軟？”
軟軟沒有去想外婆和媽媽為什麼忽然這麼好奇，乖乖的點頭；“外公還會用大拇指按我額頭，給我“點讚”，而且還會‘小河流水嘩啦啦，外公誇你頂呱呱’，還有……”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爸爸/江河嗎？
江鳶一和白芷朝著某人投去揶揄的目光：“沒看出來您竟然還有兩幅麵孔啊。”
“…………”
我不是，
我沒有，
不要胡說！
逗孫女開心，誇獎孫女，怎麼能叫兩幅麵孔？！
江河滿臉都是不自在，解救他的是忽然響起的座機聲音。江河終於找到機會，借口“我去接電話”然後逃了出去。
江鳶一和白芷忍俊不禁。
沒想到嚴肅的老人，對待可愛的孫女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麵。該說軟軟的魅力太大，還是古板老人也有可愛的一麵呢？
江河走過去接電話，接之前還不自在的輕咳幾聲，才接起：“喂，江家，哪位。”
-“親家公你好。我是江彆的母親。”
是江彆那邊的親家母。
江河聽見電話後臉上的不自在頓住，取而代之的是平時的嚴肅神色：雖然他和白芷都沒有說什麼，但早早的發現女兒和女婿之間出現了問題。
昨天白芷將女兒主動說出實情的事告訴了他，也讓他心裡有個底：女兒鐵了心要跟江彆離婚。
他的女兒千好萬好，能有什麼問題！
肯定是江彆在外麵借著拍戲沾花惹草，讓阿鳶看見了！
現在竟然還敢打電話過來，早該將他們家拉黑的。
江河冷冰冰的問：“你有什麼事？”
不知是不是江河的錯覺，電話那頭的人好像完全沒有發現江河語氣裡的冰冷，好像連綜藝都沒有看似的，語氣熟稔，透出親昵。
-“我們還在國外度假，得知國內的端午節要到了所以給親家送了點禮物回來。”
-“祝你們端午安康！”
江河冷哼一聲，正要說不用了，忽然親家母說。
-“好久不見軟軟，我能跟她說說話嗎？”
之前江彆父母還沒出國旅遊的時候，也會接軟軟去玩，有時候周末還會帶軟軟去遊樂園，城堡樂園玩耍。軟軟這孩子長得可愛，性格討喜，懂事有禮貌學東西也快，還會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無論是做爺爺的，還是做奶奶的都很喜歡軟軟。
逢年過節會特意帶禮物登門拜訪，他也看出來了，就是為了軟軟。
所以親家母這麼說，江河倒是不意外。
讓他感覺意外的是親家母口氣裡泄露的信息：她們在國外，沒有看見綜藝。
難道也不知道江彆和阿鳶的事情？
江河擰了擰眉頭，事關軟軟，他總要詢問寶貝孫女的意思。
“軟軟，你奶奶打過來的電話，要接嗎？”
——江彆的媽媽？
江鳶一和白芷臉上的笑容一頓：她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是想要做什麼。
軟軟聽見是自己的電話，從小沙發上滑下來“噠噠噠”的跑過去。江河見狀，將電話遞給軟軟。
江鳶一看著女兒心裡一陣複雜，如果離了婚，軟軟就是單親的家庭了。不知道早慧如軟軟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沒想到接下來就聽見軟軟奶聲奶氣的告訴奶奶。
軟軟：“奶奶，爸爸因為劈腿壞阿姨，媽媽要跟爸爸離婚了。但是軟軟是明事理的小朋友，不會怪奶奶和爺爺的，不過你們打電話給軟軟，媽媽要傷心的，以後我們要少來往啦。”
江鳶一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早就知道軟軟早慧，明事理，或許連她都沒有辦法對江家說的那麼清楚，割舍的分明。
但軟軟竟然做到了。
而且就像是媽媽，爸爸堅定的選擇支持她一樣。
軟軟也堅定的選擇了她。
江鳶一震撼又感動，她發現女兒竟然比她更加堅定。在她擔憂女兒接受不了的時候，其實她早就已經做出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