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相視, 喻澤年半帶著笑,唇角勾起的弧度不輕不重,盯著林燈一的視線比夜風還要讓人捉摸不透。大概是他頭頂上發的路燈太過黑暗, 照得他麵色瞧不清,總之, 林燈一斂眸,說道:“彆胡說。”
他扭身準備離開,這次反倒被喻澤年叫住:“小同桌。”
林燈一腳步停下。
喻澤年:“我沒胡說。”他一手插兜, 一手貌似無所謂實則是在掩飾緊張的甩著鑰匙鏈,“我特彆認真。”
話是認真的,就這模樣有些不認真。
林燈一蹙眉,扭過頭,丟下一句:“這個玩笑不好玩。”便走了。
喻澤年失笑, 他在後頭看著小同桌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 笑容漸漸隱匿。
是他說的還不夠明顯麼。
還是,他懂了,但裝作不懂。
喻澤年回到家將衣服一脫就衝進了浴室, 熱水嘩啦啦的澆在身上,燙的他皮膚通紅。他埋首在水中讓水流浸染每一寸皮膚。仰麵時,嘩啦啦的水從麵容上滾下,到喉結,到鎖骨, 再到分明堅硬的人魚線, 最後一直流向腳後跟, 又彙入無儘的黑暗管道。
喻澤年雙手撐著牆,他閉目沉思。
他承認,他對林燈一說那句話有些衝動, 他沒想好那句話說出自己需要承擔的後果。
喻澤年現在心煩意亂。
太衝動了。
如果林燈一反感呢。他能接受身邊人喜歡同性,但或許他不接受同性喜歡他。
如果再也不跟他說話,再也不理他?他唯一的朋友是不是就會永遠的失去。
胡亂的思想從腦海中蹦出,洗個澡洗的極其不安穩。喻澤年拿了大浴巾裹住自己就走去了客廳,手裡拿著手機,停留在微信【可愛的小同桌】聊天頁麵。
他頭發都沒吹,就隨意的捋到腦後。
打下幾個字:【哈哈哈,我剛剛跟你開玩笑的。】
發不出去,刪除。
又打下幾個字:【我認真的,考慮考慮?】
還是刪除。
“操。”他把手機摔在沙發上,雙手一抹臉。
他完全不知道林燈一的想法。當真了還是沒當真?
這一夜喻澤年都沒睡好,第二天一早帶著倆大黑眼圈出現在教室。
林燈一比他來的早,坐在座位上看書,喻澤年來時他甚至和平常一樣自然的將書本往他那邊挪了挪。
本意是給喻澤年留地方,但今天的喻澤年無比敏感,他覺得小同桌在躲他。
於是,林燈一剛剛把書本挪開,喻澤年又挪了回來。
林燈一:?
他疑惑的看他:“你乾什麼?”
喻澤年:“……”
“我地兒大,沒幾本書,你放我這沒事。”
林燈一選擇不理人,繼續看書。
喻澤年坐下。
以往,他坐在林燈一身邊時,總是歪歪倒倒,要麼趴著要麼靠著,有時甚至睡覺時百般無賴的要枕著他的胳膊,怎麼舒服怎麼來。
但現在,用坐如針氈四個字形容喻澤年毫不為過。
他快坐成淑女標配了,屁股隻占凳子三分之一,還是離林燈一遠的側麵的三分之一。
為啥?為了怕林燈一嫌棄他。
這一早上就沒怎麼正常過。
話也不說了,天也不聊了,以前的十萬個為什麼今天通通消失。林燈一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身邊坐了個透明人。
而這個透明人掛上喻澤年的名字就顯得十分不正常。
所以到課間時,他忍不住問:“你丫今天怎麼回事?”
喻澤年望著他:“我怎麼了?”
“你……”林燈一不知道怎麼說,說你怎麼不找我講話了?你平時不就是個話癆嗎,嘰嘰喳喳,還說你怎麼離我那麼遠?以前不都是恨不得粘著我?
“你在因為昨晚的話覺得不好意思?”林燈一隻能想到這一點。
喻澤年:“……”
不是不好意思,我是怕嚇到你之後你不理我。
林燈一:“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當你放屁。”
喻澤年:??
我怎麼就放屁了?
“你也不用離我那麼遠。”他還說,“搞得像我多可怕似的。”
喻澤年頓了半晌,他不明白怎麼到後來成他反被林燈一安慰。
他明明隻是怕小同桌嫌棄他。
他下意識問:“你不嫌棄我?”
林燈一:“我為什麼要嫌棄你?”
喻澤年:“我都說要追你了。”
林燈一:“開玩笑的不是嗎。”
喻澤年:“……”
是嗎?他都要被林燈一的肯定句給帶偏了。
“如果是真的呢。”
班裡的同學在課間鬨騰的不行,喻澤年望著靠牆端坐的林燈一,緊張的等待。
而這時,恰好窗戶有人敲響,他們抬頭,看見眼眶有淚痕的王小劄。
林燈一走了出去,喻澤年坐在位置上看向陽台。
王小劄大概受了什麼委屈,哭的一抽一抽,他的小同桌回來拿了包紙,一句話沒對他說,然後轉身出去安慰彆人。那還是喻澤年第一次看見小同桌抱著彆人溫柔的拍著背,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就看見王小劄埋頭在林燈一的胸口微微點著頭。
喻澤年沒見過那麼耐心和溫柔的林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