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婆(1 / 2)

傅淩川停在原地, 沒有再動,他死死的盯著那兩個字,耳邊傳來去而複返的腳步聲。

元媛跑上去半截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落在下麵了,等她再下來, 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傅淩川背對著她,微低著頭, 視線似乎就落在她的包上。

元媛納悶了一會兒,然後瞪大眼睛。

她終於想起來了,自己昨天拿到協議書以後,就塞進了包裡, 昨晚回來隻想著查起風了餐廳的資料,就沒再把包打開過,今天又忙了一整天, 她自始至終,都沒再看過那份協議書,也沒拿出去過。

元媛總說自己要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和傅淩川說這件事, 這麼一看, 今天應該就是最合適的時機了。

停頓了片刻的腳步聲再度響起, 傅淩川能感覺到有人正在一點點的靠近自己, 站在傅淩川身後,元媛清澈的聲音打破了空曠的沉默,“既然你看到了, 那咱們就談一談?”

等了好一會兒,就在元媛都以為傅淩川其實沒聽到她的話的時候,他終於動了一下,他把疊好的大衣重新放到沙發上,然後當著元媛的麵,打開了她的包,將裡麵的協議書拿出來,展平之後,這份協議書看著更加正規了,傅淩川垂著眼睛,不去看元媛,“你要跟我離婚?”

元媛張了張口,她突然覺得兩人都站著,不適合心平氣和的談事情,於是,她軟和了聲音,“先坐下,坐下再說。”

坐下以後,兩人的視線就持平了,作為先提離婚的一方,元媛覺得自己應該放低姿態,擺出一個謙虛公正的態度。

“沒錯,我想離婚,剛從醫院醒過來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想法了。你看,咱們兩個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結婚也是為了利益,三年前,你在你家集團裡沒有支持率,所以才需要和我結婚站穩腳跟,現在都過去三年了,已經沒人敢再質疑你了,那你說說,咱倆的婚姻,是不是也就沒必要繼續了?”

傅淩川仍然垂著頭,捏著協議書的手指隱隱有些泛白。

剛醒過來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原來從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在想著怎麼離開自己了。

“彆用我當擋箭牌。”

這句話有點衝,傅淩川剛說出來,元媛就愣了愣,因為除了剛醒來時傅淩川對自己發過火,後來的半個月時間,他就再也沒對自己說過一句重話了。

傅淩川撩起眼皮,眼神沒什麼溫度,“假意站在我的立場上,勸我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是你的談判對象,彆用這一招對付我。”

元媛張口,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她確實下意識的就用了這一招,目的是撇清自己,同時更好的勸服對方,這是元媛的老毛病了,她總是本能般的衡量彆人,然後想儘辦法讓自己占據主導地位。

頓了頓,元媛決定道歉,“對不起,這是我的問題,以後我會改正。總之,我這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現在不想彆的事情,什麼男人、什麼好友,我都不想再去想了,現在我就一個目標,就是完成爺爺給的任務,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當初會跟你結婚,一是那時候我有喜歡的人,可他不喜歡我,所以我覺得,嫁誰都一樣,二是我想借著跟你結婚的機會,遠離我那個亂糟糟的家庭。可現在三年過去,我已經沒有喜歡的人了,而且我發現,即使不跟你結婚,我也能遠離家庭,那我為什麼還要被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束縛住呢?”

元媛說的誠懇又有條理,連她自己都覺得說的太好了,可傅淩川聽了,隻送給她兩個字,“撒謊。”

元媛:“……”

“這不是你心裡想的理由。”

傅淩川冷冰冰的看著元媛,把她看的如芒在背,仿佛自己被一條報複心極強的毒蛇盯住,“給我說實話。”

“……我不喜歡你。”

迫於無形的壓力,元媛腦子一空,想也不想,就把實話說了。

說完以後,兩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相比於傅淩川隻是微微愣住,元媛的表情就精彩多了,一會兒後悔、一會兒憋屈、一會兒懊惱,這不是她第一次被傅淩川用氣場鎮住,細數一下的話,這好像是……第三次了。

抿唇半天,元媛決定破罐破摔,反正傷人的話已經說出去了。

“這就是實話,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也許你覺得結婚不一定必須互相喜歡,隻要有足夠的利益就行了,可我不這麼想,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隻想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要是沒有,那我寧願一直單著。”

傅淩川望著元媛,冰冷的目光正在逐漸回暖。

最開始發現離婚協議書的時候,他憤怒、無助到了極點,可現在冷靜了,慢慢的,他就能想到很多剛剛被他忽略掉的細節。

比如,假如元媛真的想把這份協議書給他,那就不會這麼簡單粗暴的把協議書揉巴成這個德行塞進包裡。

還有,對元媛來說,她剛醒來沒多久,以往她從沒醒過那麼長的時間,傅淩川之前一直在懷疑主人格可能出了什麼事,畢竟那天她還自殺了。以前元媛醒過來,什麼都不敢做,哪怕想吃一碗蛋炒飯,都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讓彆人看到,可這一次,她坦然的出現在所有人麵前,如果說以前偷偷摸摸是為了不讓主人格發現她的存在,那這一次,她已經不怕主人格發現了。

有兩種可能,一是主人格已經發現了她,這點可能性太低,傅淩川認識主人格,知道主人格的性格,她肯定不會乖乖把身體控製權讓出去,而元媛又一直那麼維護主人格,兩人爭搶、打鬥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二就是……主人格消失了,元媛變成了身體的新主人。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她一醒來就忙著處理主人格留下的爛攤子,有毒閨蜜全部斷交,虛偽家人全部扯掉他們的麵具,她雷厲風行的割掉主人格存留下來的一個個毒瘤,拋棄主人格的所有人際關係。智商隻要大於一隻哈士奇,就能知道她這是要拋棄過往、走向新生活了,那麼作為主人格遺留下來的聯姻老公的自己,怎麼看,怎麼也應該是被拋棄的一員。

當然,這些都是傅淩川自己的猜測,具體情況如何,他還要多觀察觀察,醫生說過,人格分裂是一種很複雜的病症,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輕舉妄動的話,很可能會引來不可估量的反向後果。

不管怎麼樣,不知者無罪,雖然元媛剛才說的話相當紮心,但孤獨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傅總雲淡風輕的一擺手,表示那都不叫事兒。

……

傅淩川沉默了好長時間,元媛沒有讀心術,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自己嘰裡呱啦說了那麼多,對方一個屁都不放,她總感覺不太爽。

又等了幾秒,元媛決定催催他,“我知道離婚不是件簡單的事,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正好最近我會很忙,你……”

還沒說完,傅淩川搖了搖頭。

元媛頓住,皺起眉頭,傅淩川平靜的望著她,“對不起,我還不想離婚。”

意料之外的答案,元媛抿了抿唇,“為什麼?”

即使直到現在相處的時間都不超過一個月,傅淩川也知道,跟元媛這種女人談感情,百分之百會談崩,說不定還會引起她的警惕心,讓她放棄商量、直接上法院,想讓她聽話,最好的辦法就是講道理、把她繞進去。

剛還義正言辭讓元媛彆拿招數對付他的傅淩川,轉眼就用起了自己的招數。

果然不是一般的狗。

……

“你知道品宴集團這三年市值蒸發了多少嗎?”

元媛心裡有個大概數字,但她沒說,隻是不動聲色的看著傅淩川。

“我知道你清楚,這些天你一直在看集團曆年的大數據,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還想告訴你,假如咱們兩個沒有結婚,兩家集團沒有合作的話,品宴蒸發的市值就會再加一個零。”

和傅家不一樣,元家一直都在走下坡路,兩家都是老品牌,可傅淩川帶著傅家找到了轉型的道路,元家仍然止步不前。傅淩川說的話一點都不大,甚至很客觀,要不是兩家有姻親關係,傅家把很多合作機會、新技術都給了元家,元家沒落的速度肯定會成倍增長。

這個問題元媛也想過,但那時候她覺得,元家本身跟她沒什麼關係,她沒必要為了元家繼續犧牲,現在聽著傅淩川的口風,元媛好像隱隱約約明白傅淩川為什麼要提這個了。

“這是我為品宴做的,我從沒有要求過品宴給我同樣價值的回報,因為不管是三年前,還是現在,我需要的都隻是一個穩定的家庭形象,讓集團裡的董事們放心。你想想,假如我在才二十七歲的時候,才結婚三年的時候就離婚,這個消息公布出去,會對集團和我本人造成多大的影響。”

元媛盯著他看了半天,“那你想怎麼辦,我不可能永遠都不離婚。”

這就是聽進去的意思了,傅淩川放下心,語速稍微快了一些,“給我兩年時間。”

元媛立刻瞪大眼睛,“兩年?!”

傅淩川:“……那就一年。”

管他幾年,反正這就是緩兵之計,隻要能把元媛拖住就行,一年的時間,足夠他觀察清楚元媛身體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

元媛還是很糾結,傅淩川說的確實有道理,可那是元家和他的協議,又不是自己欠下的人情債,乾嘛要自己還。

心裡的算盤又開始工作,元媛微微眯眼,“我幫你穩固地位和形象,那你能幫我什麼?我說的是我,不是品宴。”

聽到這個問題,傅淩川挑了挑眉,“等你完成這個半年的任務,順利回到品宴,作為回報,我會一直站在你這邊,支持你,幫你成為品宴的主人。”

元媛:“……”

她可恥的心動了。

彆說一年,就是三年、五年,元媛覺得自己都願意答應!

她就是這麼一個市儈的女人!

傅淩川可是品宴的股東,而且是排名第三的大股東,有他支持,元媛就相當於成功了一半。計劃趕不上變化,元媛突然有種連老天都想幫她拿到整個集團的錯覺,不然為什麼所有人都在超出她的預期,讓她向著集團繼承人的方向努力?

心裡高興的不行,但臉上還是得矜持,於是,元媛矜持的笑了一下,坐姿變得更加優雅,“好的,那就一年時間,合作愉快。”

說完最後一個字,元媛一時沒忍住,笑著笑著就咧開了嘴。

……

傅淩川失笑,伸出手,象征性的和元媛握了一下。

原本以為和自己喜歡的人公事公辦的談條件是件很糟心的事情,但意外的,傅淩川心情還不錯,最開始的時候,傅淩川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愉悅,畢竟元媛可是想離開他的。

等晚上,躺在床上,燈已經關掉,黑暗中,傅淩川突然睜開眼。

他想明白了。

因為……這是元媛第一次答應了他,會留在他身邊。

雖然隻有一年,但這真的是第一次,元媛明確的對他做出保證,而且規定了期限。

翻了個身,傅淩川發現自己還是毫無睡意,安靜一會兒,他坐起來,撥通了某人的電話。

“喂?”

傅淩川清冷道:“出來喝一杯。”

“怎麼了?”

“我老婆要和我離婚。”

“哈哈哈哈哈哈活該!”

然後,對方爽快的掛了電話。

傅淩川:“……”

鄭修賢隻想著報自己昨晚上被掛電話的仇,過了好幾分鐘,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傅淩川剛剛用的稱謂是我老婆,目瞪口呆的撥回去,那邊隔了幾聲才接起來,聽到接通,他立刻劈頭蓋臉的問過去,“你老婆?!你老婆?!——”

……

二十分鐘後,兩個為情所困的男人在一家會所碰了頭。

上半個月,鄭修賢一直都在國外出差,好不容易回國了,又遭到前妻欣然參加相親宴的會心一擊,不想再聽到任何會讓自己痛心疾首的消息,於是,鄭修賢把家裡的WiFi關了,手機的數據網也關了,自欺欺人的冒充山頂洞人。

這麼一來,鄭修賢完全不清楚元媛自殺的事情,更不清楚自己的發小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她十幾天。

觥籌交錯之間,鄭修賢聽傅淩川言簡意賅的概括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他現在的嘴裡可以放下一個雞蛋。

消化了好長時間,鄭修賢才艱難的說道:“也就是說……她醒了。”

傅淩川點點頭。

元媛一直以為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事實是,不止有,而且還有三個。

一個傅淩川,一個心理醫生,還有一個鄭修賢。

傅淩川和鄭修賢關係太好,雖然後者不著調,但在大事上還是很有分寸的,他是唯一知道傅淩川秘密的人,也是唯一知道傅淩川為什麼要娶元媛的人。

一句她醒了,足以說明很多問題,鄭修賢喝了口酒壓壓驚,過了好幾秒,他才問道:“那她知道你……”

鄭修賢沒有說完,傅淩川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搖搖頭,“不能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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