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和李嬤嬤自以為隱蔽,卻不想當晚院子裡還有一個人。
趙姨娘本來是去找探春,沒見著人氣呼呼回來,正好見著李嬤嬤出去。
躲在門後,將最後幾句話聽了個真切。
“嘴上吃齋念佛,手上可不知道多厚的腥味呢。”
“呸!”
狠狠啐了一口,確定沒人看見,轉身擺著腰肢回屋。
賈府向來奢侈,三日一會五日一宴,乞巧節不過其中之一。
過後又有中秋等節,總有事情忙,日子也過得快。
天氣漸涼,又到賈敏的忌日。
林蘊和林黛玉稟告賈母,在賈璉的護送下去城外寺廟上香祭拜。
往來折騰兩日,才算是正式出了孝期。
以往那些鮮嫩顏色的衣服都可以拿出來穿,頭上的首飾也豐富了許多。
“這隻釵好看,配今日的衣裳。”
“剛過了重陽,菊花還未落儘,咱們正好製了花茶。”
姑娘們聚在一起,除了衣裳首飾,就是玩樂。
探春卻一個人在旁邊,悶悶不樂。
惜春不知道從哪撿了一朵菊花,笑著塞進她衣服。
“今個太陽這樣好,才出來玩,三姐姐想什麼呢?”
黛玉替她將花從領子裡拿出來。
“剛才就見你不說話,可是不舒服?”
“前日姐姐才給我請了大夫,也叫給你看看?”
被姐妹們圍著,探春長歎一聲。
“昨日我聽說,薛姨媽家的兒子薛潘打死了人,要到咱們家來呢。”
都是嬌養的姑娘,哪裡聽過這種事?
黛玉更是掩嘴驚呼。
“打死了人,豈不是惹上人命官司?”
“來做什麼?”
探春絞著帕子。
“我正是愁這個。”
“聽太太的意思,是要請來做客。”
“薛姨媽也就罷了,偏還帶著這麼個霸王,不是我看不起,實在是不踏實。”
薛家和賈家可不算正經親戚,更何況還是個惹事的爺們兒?
探春跟著王夫人住,若是薛家來了,必定躲不開。
迎春拉著她手安慰。
“薛姨媽到底是二太太的姐妹,做客幾天也是有的。”
“聽聞她家還有個大姐叫寶釵,是最和氣不過,咱們姐妹一處,管他男人做什麼?”
現如今,隻能這樣寬慰。
“希望如此。”
長出一口氣,探春依舊垂著眼。
林蘊帶著丫鬟進來,手中還提著花瓣。
“我去給你們找花,怎麼回來都變了模樣?”
“可是拌嘴了?”
林黛玉將剛才的話學了一遍。
“姐姐可知道這位薛姨媽嗎?”
林蘊不屑嗤笑。
“這有什麼不知道的?”
“薛姨媽出身王家,是二太太的姐妹,卻和賈家沒有什麼直接關係。”
“你們說的那薛潘我也知道,跟人搶丫頭鬥狠打死人。”
“可憐馮家老仆人衷心,四處告狀一年多,卻是平白把自己賠進去。”
探春本來隻是心中不安,聽見這話,驚得手帕都扯緊。
“還有這回事?”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惜春一拳捶在桌角上。
“官府竟是這般不頂事。”
“天網恢恢,沒人管得?”
林蘊隨手撿了一枝花,冷笑扯著花瓣。
“若是清官自然管得,可偏不是。”
“上月出門燒香我就聽林家下人說,隻是不想叫你們汙了耳朵。”
“既然你們知道了,以後躲遠些。”
三春並黛玉互相對視,如臨大敵,稚嫩的臉上滿是緊張。
林蘊被逗笑。
“也不必如此。”
“聽聞那個薛姑娘還是不錯的,隻是父親去世後被兄長所累。”
“為人難免圓滑了些,但女子世道艱難也是無奈,你們一處玩幾日就知道了。”
“花都給你們找來,快彆想那些糟心的。”
催促幾聲,姑娘們重新玩笑。
隻是心裡到底留下個疙瘩。
等人散了,探春一人回去,還忍不住皺眉。
趙姨娘倚在門口等著。
“三丫頭回來,怎麼唉聲歎氣的?”
“定是太太欺負你!”
原本就惶恐的探春更憂心。
“姨娘不可亂說,太太待我極好!”
“今兒又來做什麼?我可沒銀子給你。”
明明是賈府的小姐,卻因不是嫡母所出,處處比人矮一頭。
生母還是個上不得台麵的,隻會拖後腿,探春的性子生生被逼出來。
趙姨娘擰著脖子。
“我又不是來要錢的,是你弟弟。”
“聽聞你給寶玉做了鞋襪,怎麼不給你弟弟做?”
“這才是你的親兄弟,是你未來的指望!”
不滿探春的區彆對待,趙姨娘竟說教起來。
在彆人麵前她拿不起架子,卻會欺負自己的親生女兒。
探春氣笑。
“寶玉是我嫡親哥哥,我做鞋襪怎麼了?”
“環兒如今才幾歲,穿得著幾雙?”
“姨娘來說教我,還不如回去教環兒幾個字,才剛學會跑跳,就學會賭錢了!”
賈環黃口小兒,正是有樣學樣的時候。
王夫人不待見他,跟在趙姨娘身邊能學到什麼?
探春每回看見都暗自著急。
可憐她一片好意,趙姨娘卻聽不得。
“你看不上環兒,這可是你親兄弟!”
“不指望自己兄弟,反指望那黑心窩子的,看你是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