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進門就看見兩人坐在一起,輕鬆隨意地閒話家常。心中一酸,略顯憔悴的麵容擠出幾分羨慕的苦笑。
你們姐妹兩個每天吵吵架拌拌嘴,真是讓人羨慕。明日之後你們就是家中的唯二的小姐,我卻還不知道將來如何。
林黛玉扯著床頭帷幔的穗子,繞在手指上。怎麼會呢,寶玉不是總往蘅蕪苑去嗎?
金玉良緣傳了這麼久,到頭來還是一場空。薛寶釵搖頭。娘娘不會讓寶玉娶罪人的妹妹,除非是做姨娘。我絕不!
端看趙姨娘就知道,做姨娘不是什麼好出路,更彆說她向來心高氣傲,斷不會落人下乘。目光從未如此堅定,薛寶釵看向林蘊。
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幫我。事到如今沒什麼不能說,前兒姨媽找我,想讓我跟了寶玉。塌上兩人愣住,不敢置信地下意識對視。
有些話雖然可以拿出來調侃胡說,但是真的成為現實,還是忍不住震驚。二太大,真這麼跟你林蘊的聲音都拐個彎。
薛寶釵冷笑,眼中滿是精明的算計。
她隻說看好我和寶玉,可如今我家情景,彆說宮中娘娘,就是老太太都不會同意。若真走到那一步,是娶是納你還猜不出來嗎?
視線掃過林黛玉,竟帶著幾分諷刺。我若為妾,正室又是誰?
四王八公聯姻曆來是傳統,就如賈政和王夫人。賈寶玉和薛寶釵也算是合了路子。
與朝中新貴聯姻則是舊勳的突破,就如賈珠迎娶國子監祭酒之女李紈。再換成賈寶玉,現成的新貴千金可不就在眼前?
林黛玉猛地站起。
呸!想要娥皇女英,他也堪比堯舜?我拿你當姐妹,卻不是這般姐妹!胸口起伏,轉身往外走,到門□又停住。
今兒你們說什麼我都沒聽見,橫豎往後我和賈府沒有關係,除了外祖母,再與我不相乾!雪雁忙追出去服侍。
青梅也有眼色地出去帶上房門,屋裡隻留下林蘊和薛寶釵。燭火跳動,映出薛寶釵臉上的淚痕,又被迅速擦去。
哥哥是回不來了,前幾日去打聽,賈雨村的罪名定下來,所有逃犯一並追回。我知道你想幫我,不然不會說那些話,無論成不成,我先謝你。
說完跪在地上,鄭重叩首。
今日找過來,她就已經將所有的臉麵放下。
林蘊心思複雜。當年寫出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的姑娘,終究還是敗在了自己親哥哥手上,也敗在吃人的禮教上。
起來吧。確實有件事想讓你去做,也隻有你能做。坐。扶她起來坐下,林蘊從箱子裡翻出一份地圖來。你可知道這是哪裡?
薛寶釵順著林蘊的手指看過去,腦中下意識拚湊。
福建。與我有什麼關係?薛家的生意已經到不了福建,若是幾年前還能伸手。林蘊搖頭。這裡要開戰了。什麼!
薛寶釵猝然起身,環顧四周,驚魂未定。
你怎的在屋裡胡說八道,開戰這樣的事情是能胡說的?何況即便開戰,與你我又有什麼關係,難道我們能扭轉戰局不成?
在所有人的潛意識裡,戰爭是男人的專場林蘊偏不信。
我不行,但你可以。我知道你是天生的商人,不跟你談什麼家國情懷,隻談生意買賣。目不管你是要振興薛家還是單純過好自家,你要在這男子主事的時代占有一席之地必須有最堅固的後盾,這場戰爭就是。我需要你去開一家女子工坊,隻收女子孩童。
戰爭,工坊,女子,孩童…….
薛寶釵頭腦飛速運轉,恨不能用畢生的智慧來思索。
你是想要收容那些將士遺孤?對!
林蘊眼中進發著火光。
早就看那些狗東西不順眼,就用他們最引以為豪的禮教壓死他們自己。你收容將士遺孤,為她們提供安身之所,不僅是向陛下效忠,更是為將士們解決後顧之憂,任憑你是女子一樣可以站上頂峰,誰要是攻殲討伐你,誰就是不忠不義的畜生!
如果可以我更想自己去做,但是不行。賬本我都看不明白,力個工坊肯定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
豪情散去,林蘊苦惱自己的智商,將桌上地圖卷起來,遞到薛寶釵麵前。
醜話說在前麵,我知道不好做,不然也不會找你。買賣是有了,就看你做不做。半尺長的畫軸橫在兩人中間,卻仿佛有千斤重,讓薛寶釵不敢接過。
論起禮教,整個大觀園受其傷害最深的,大約就是她和李紈。李納已經注定守寡一生,她呢?是要繼續融入捍衛,還是奮起一搏?
內心天人交戰,薛寶釵收回伸出的手。
我可以去,但是有多少成功的機會?你如何保證戰事一定會來臨,又如何保證我能在最短時間知道遺孤的消息?女子工坊不難,需要的卻是有手藝的繡娘織工,從收容遺孤到她們能上工,又要耽誤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