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人老成精,一句話想到許多,眼中閃過精光。
“果真?”
“果真。”
祖孫兩個對視片刻,賈母收斂精光,若無其事看向探春。
“你敬老爺沒了,咱們府上也要守孝,你看著院子裡要更小心些,那些鮮豔些的都收起來,花也少采摘些,彆叫人笑話。”
剛才的嚴肅恍惚都是錯覺,又說起家常來。
探春忙應。
“國孝期間園子裡就將紅色鮮豔的東西都收了,如今倒便宜。來的時候我已經囑咐丫頭媳婦們,若是稍有差池都饒不了。”
雖然還是個姑娘,但她管家的本事卻不差。賈母點頭。
“你是個好孩子,辦事我放心。隻是珍哥兒他們都不在,少不得叫鳳丫頭去幫忙,咱們家裡你多看著些。”
“是。”
外間簾子被掀開,王熙鳳笑著進來。
“我這才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好像有人在說我的閒話,可是聽錯了?”
賈母點著她笑罵。
“我剛叫你妹妹替你些,你就在外麵偷聽。可見還是好的很,用不著關心,探丫頭隻管自己玩吧,讓她自己辛苦去。”
探春起身扶王熙鳳坐,在賈母另一旁站著。
“那可不成,二嫂子還在吃著藥呢,我要是躲懶,等璉二哥回來不跟我計較?便是璉二哥不計較,我這心裡也過不去。”
“無妨,他若是敢跟你計較,我替你做主!”
喜歡的孫輩幾乎都在這裡,賈母難得心情鬆快,玩笑幾句才問王熙鳳。
“外麵如何?”
王熙鳳起身正色回答。
“他們兄弟們都不在,隻有珍大奶奶忙著,她便叫她母親帶著兩個妹妹過來幫忙,又有四姑娘,倒也勉強穩得住。左不過幾日,等珍大哥回來就好了。”
“我才從寧國府回來,向老太太稟報,並取些東西過去。還有幾家來祭拜敬老爺的,說想著給老太太磕個頭,親戚們往來的少,趁這機會拜見請安。”
甄太妃去世,賈家作為交好的世家之一,派了賈珍賈璉等人前去江南,如今還未回來。家中又趕上賈敬白事,一樁未完又接著一樁,總有些不太吉利。
老人總是忌諱這些,賈母盤算著。
“又不是好事,來拜見我做什麼?叫他們在寧國府不必過來,來了我也不見。你既然忙著就去吧,有她們陪著我說話,晚上也不必過來請安,你身子不好忙完了就去歇著。”
“哎,謝老祖宗。”
笑著謝過,王熙鳳轉身走到門前,略微停頓又轉回來。
“還有件事,來祭拜的人中,有幾家之前來過,不如叫林家兩個妹妹先回去,免得撞上。”
賈母臉色一僵,立時冷哼。
“真是作孽,想跟孫女說話都不成。罷了罷了,如今府上有喪事不好留你們住,趁著天還早趕緊回去吧。”
她們兩人這個反應,林蘊就知道是那些曾經來提過親的人。剛才還想著找什麼借口告辭,倒借了他們的光。
起身行禮。
“那我們就先回去。明兒打發人來送祭禮,等忙完了再來給老祖宗請安。”
得了賈母首肯,林蘊帶著林黛玉行禮出來,從內院上了轎子往外走。
路上在心裡盤算賈府境況。
甄家抄家該是不遠,接下來似乎是史家?記不清了,但賈敬去世之後賈府再也沒有任何好事發生。賈璉偷娶,大觀園混亂,迎春出嫁……
頭疼。
姑娘們每個都想救,男人們一個都不想理。不如老天爺直接降下道雷把賈府劈了,她帶著姑娘們死遁得了。
正胡思亂想,轎子突然猛地搖晃。林蘊一把扶住座椅,緊跟著聽見婆子怒斥。
“乾什麼呢,吃醉了酒跑到這裡來發癲,不要腦袋了?”
“還不趕緊退下,驚嚇到兩位姑娘你有幾條命夠賠?”
有人擋路?
閃過疑惑,林蘊悄悄將簾子掀開道小縫,卻見前麵一個白頭發醉鬼搖搖晃晃,走三步退兩步。
再定睛細看,似乎是焦大。
青梅上前,顯然也認出他來。
“怎的又喝酒,今兒不用你當值?我們姑娘要出去呢,快彆擋路。”
焦大提著酒葫蘆搖搖晃晃。
“什麼當值,我是你焦大爺爺!誰敢叫老子當值?外麵那群混賬東西,在焦大麵前充主子,混吃海喝,誰還沒有酒了?”
罵罵咧咧兩句,提著酒葫蘆飲兩口,打個酒嗝。
“老太爺走了,敬哥兒也走了,什麼阿貓阿狗也來賈府混吃混喝,見都沒見過。嗝,喝完了,打酒去。”
倒掛著酒葫蘆搖搖晃晃走遠,似乎就是為了來罵人。
青梅回到轎子邊上。
“姑娘,焦大好像沒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