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忙著說笑,沒注意紫菱悄悄出去。
不足兩刻鐘,紫菱從前麵光明正大進來,到林蘊身邊回稟。
“姑娘,二爺在外麵等著,問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她的聲音不高,卻足以讓整個桌子上的人聽見。史湘雲當即推了麵前杯盞。
“掃興。”
賈母也收斂幾分笑意。
“這麼早就回去?天色還沒暗,咱們繼續玩,大不了今晚就在這裡住著。”
林黛玉見林蘊悄悄使眼色,靠近賈母道。
“今兒哥哥休沐才得空,若是我們住下還要煩他來接,哪裡就有那麼多閒工夫?況且家裡還有父親,難道扔下他一個?眼瞅著天色也漸晚,再不回去就不好了。”
賈母還是不情願,臉色略微有些陰沉。
王熙鳳眼珠轉動,起身道。
“外麵酉時就散了,程家小子怕是等了半個多時辰,見她們沒出去才使人來問。咱們這些哥兒年紀小,可不能耽誤人家的正事。”
十八九歲的男子,在這個時代已經可以當成個正經大人,便是在外麵沒有職務,也是要讀書考試,唯有賈家之流兒孫不成器,每日宴飲。
賈母雖不悅,卻說不出彆的,隻好同意。
“罷了,正好我也累了,她們要走你替我送送。”
“哎。”
王熙鳳笑著答應,又過來說了些兩家離得近,日後常來往的話哄賈母高興,才送林蘊和林黛玉出去。
背後王夫人眼巴巴瞧著。
隻把林如海算進姻親,倒把程潛忘了,眼下看著這小子也是個出息的,將來若跟寶玉成了叔舅兄弟,少不得要互相扶持,叫他再往高處爬些才好。
越想,與林家結成姻親的好處越多。王夫人走到賈母身邊。
“老太太,姑娘們大了,不像小時候隻顧沒心沒肺的玩鬨,惦記些正經事才是應當。等孝期過了,再接她們過來住就是。”
安撫幾句,再看發愣的賈寶玉,笑道。
“可不僅您舍不得,咱們寶玉這眼睛都要黏在人家身上,果然是大了。”
“是啊,都大了。”
賈母下意識跟著歎聲,好一會子反應過來這話是從王夫人口中說出,立時打量她。上下來回,卻不說話,轉而招呼姑娘們。
“咱們接著玩,她們錯過了熱鬨,是她們的損失,來。”
探春過來在原本林黛玉的位置上,攙著賈母坐下。
“正是呢,我前兒才學了個笑話,正要講給老祖宗聽。太太也聽聽,看我說的好不好。”
眾人再次熱鬨起來。
林蘊等人回來家裡,說起宴會上古怪。
“整個府裡誰都說得上幾分交情,唯有邢夫人和王夫人兩位太太,平日她們客套冷笑都是尋常,突然熱情起來,才叫人害怕。”
這兩人一個蠢過頭,一個算計過頭,看著她們的笑臉都叫人發毛。
林黛玉繞著手帕細想。
“進門的時候二太太就對我笑,又幾次叫人給我看茶,從未這樣慈愛過。”
內宅裡的事情程潛沒處打聽,聽她們兩個分析也摸不著頭腦,隻好說自己探聽到的消息。
“單子上的人我已經試探過,沒什麼異常,可還有其他懷疑的?”
想不通王夫人為何突然發生變化,姐妹兩個隻好暫時放下,接另個話題。
“你試探過賴尚榮,他是怎麼說的?”
從一眾人名單中單獨被拎出來,程潛立時明白他有嫌疑,細想下來卻麵露疑惑。
“他說去後院找父親,莫非是在誆我?”
賴家與賈家實在是筆糊塗賬,親不親、友不友、奴不奴。
林蘊煩躁地扣桌沿。
“這家子一半是賈家奴才,一半是賈家同僚,咱們若要查,是拿他當奴才還是當同僚?賴尚榮,賴尚榮,他還真是賴上榮國府了!”
當年賈母和賴嬤嬤一主一仆,如今賴尚榮和賈寶玉卻平起平坐,當真是世事無常。
聽完林黛玉說賴家與賈家淵源,程潛眼神越發危險。
“果然不是老實的,倒有足夠動機。不用著急,若真是他,定會露出馬腳,這樣有野心的人絕對不會因為一次失誤放棄機會。”
兄妹三人商議良久才各自回屋,因為沒有確鑿證據,並未告訴林如海。
此時的賴家,賴尚榮翻來覆去睡不著,吵醒了懷中女子,趴在他懷裡撒嬌。
“今兒去賈家拜壽,回來就魂不守舍的,可是遇見什麼事兒了?不如去跟老太太說說。”
這個老太太自然不是賈母,而是賴嬤嬤。在賈府她是個老嬤嬤,在自家卻是榮養的老太太,出入內外呼奴使婢,一應排場都比著賈母。
賴尚榮藏著心事,隨手將女子推開。
“我出去走走,你若睡不著就趕緊回去。”
女子正理著頭發,聞言愣住。
“才還說把我要過來服侍,轉眼就叫我回去,可見你心裡壓根兒就沒我。既如此,往後再彆來找我。”
說完賭氣穿衣服,摔摔打打,動靜不小。
賴尚榮剛穿上裡衣,無奈坐下攬住她。
“咱們不是說好,等我娶了妻子就將你要過來做姨娘,祖母也應了,怎麼鬨起脾氣來?若是惹了祖母生氣,咱們還怎麼在一處?”
溫柔哄兩句,女子才收住氣,衣衫滑落露出細嫩肩膀。
“自打你捐官,老太太就不肯給你說親事,總要拖著找個大家小姐。你是男人自然不怕,可我難道就耽誤得?你若心裡有我,就該找老太太催催,這樣拖著難道能拖個公府小姐不成?”
正畏懼榮國府的事情被人發現,驟然聽見“公府小姐”,賴尚榮心中咯噔,手上無意識用力。
“哎呦,你捏疼我了。難不成真想著找個公府小姐?也不看看你們是怎麼起家的,實在些吧!”
女人抽回肩膀,纖纖玉指在賴尚榮頭上點下,起身穿衣。
“明兒我還要服侍老太太去榮國府,不跟你睡了。你院子裡幾個小蹄子都不是好相與,我可告訴你,若敢招惹她們,彆怪我在老太太麵前編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