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路遠,數日來回全無可能,林如海並未回京,卻命人傳來消息。
甄家罪犯欺君、收受賄賂、仗勢欺民等多種罪責,人證物證俱在,一應呈交到皇帝禦前。
其他罪責或有商討餘地,卻有欺君僭越之事無可辯駁。聖上大怒,當即下判甄氏抄家流放,林如海全權監管。
消息迅速在京城擴散,林府第一時間禁閉府門,任憑誰來上門拒不接待。程潛尋個借口告病,直接連人都找不到。
督察院剩下右僉都禦史陳大人,揣著明白裝糊塗,一問搖頭三不知。
“江南?沒去過。”
“甄家?不知道,不認識,皇上沒叫我去辦。”
“卷宗?我是督察院又不是戶部吏部,拿人問責該去找刑部,跟我有什麼關係?”
“等下。昨天你兒子是不是喝花酒了?正愁找不著,你來了正好,把你兒子送過來,不然我就親自去抓人!”
三五個人結伴去督察院詢問,被陳大人追出來。
“彆以為林大人不在京城,就沒人負責,我還叫人盯著呢。凡有民風敗壞之事,誰都彆跑!”
鬨上三五七日,他們知道陳大人也不是好惹的,再沒人去督察院,滿腹牢騷求情寫成奏折送到禦前。
經過南安郡王之事,皇上已有經驗。打開奏折首頁,瞧著情況不對直接放到旁邊,攢上一籮筐就命人抬到太上皇床前,念給他聽。
可憐太上皇略有恢複,剛能飲水吃飯,被奏折上陰陽怪氣與痛哭流涕氣地砸碗。
“混賬,混賬,查,查!”
他們自認屬於太上皇一脈,寫給皇帝的奏折自然彆有用心。誰料被轉送到太上皇麵前,彆有用心錯了人。等他們知道為時已晚。
太上皇年事已高,又幾番驚嚇惱怒,大病過後想要乾預政事也精力不足。再看這些奏折更覺滿朝文武都在與他作對,氣惱之下索性將所有的權力放給皇帝,閉門養病。
甄家之事遂成定局。
抄家聖旨下來,程潛突然病愈,與陳大人商量著舉薦數位朝中子弟,皆能列出所擅長之事。
性情莽撞憨直者,納入督察院。吝嗇貪財者,收入戶部。愛鑽牛角尖找麻煩的,被刑部領走……
不少朝中勳貴突然發現,他們家不成器的混賬兒孫,突然有了用武之地。甄家?什麼甄家,自己家才是最重要的。
“皇上聖明,祛除奸小任用良才,必能使朝堂清肅,海晏河清。”
某位孫子被舉薦到戶部的二品大員如是說道。如果有人低頭去看,就會發現他臊的老臉通紅。
“柳大人所言甚是。”
另一位兒子入了工部的禦史連忙附和。
朝堂上一派和諧,龍心大悅。
有人滿意,自然有人不滿。比如賈府。
王夫人接連收到幾位太太送來請帖,羨慕地寢食難安。
“她們家兒孫出息,請我吃茶,我哪有臉去?莫說幾個國公府郡王府,就是尋常府邸,叫我怎麼去?”
他們與林家毫不相乾,卻沾上這等大便宜,賈家與林家乃是姻親,寶玉卻什麼都沒有撈到,讓她如何甘心?
茶飯都吃不下,終於找個機會在賈政麵前說起。
“林姑爺上月去江南,如今也該回來了吧?到底是嫡親姑丈,老爺若得空,該帶寶玉去拜見拜見。”
賈政正拿著書看,聽這話明白她心思,冷哼一聲不接話。
王夫人再勸。
“我知道為了上回的事情老爺生氣,可寶玉到底是咱們唯一的兒子,做父母的總要為他謀劃一二。如今各家都有子孫出息得了職位,獨咱們家沒有,說出去豈不是惹人笑話?”
“啪!”
賈政將書甩在桌上,逼視王夫人。
“彆人家的子孫都拿出正當理由,得了聖上允許,咱們家有什麼?那孽障整日在女兒堆裡,難道叫他去皇宮內院不成?”
眼看彆人家孩子,賈政不羨慕是假的,可想想自家兒子,更恨鐵不成鋼。
“他雖在詩詞上有些歪氣,可到如今連個童生秀才都不是,便是要送他去翰林院都不成。你當程潛沒來找過我?”
王夫人低著頭擦眼淚,聽見最後一句立時抬頭。
“程潛怎麼說?”
“你,你。”
賈政指著王夫人,氣的說不出話。
“慈母多敗兒,都是因為你和老太太寵著,才會變成今日這樣。我說了許多,你竟隻聽到最後一句。哼,程潛說好歹叫寶玉考個童生秀才,證明他於詩道有才,方能舉薦。”
無論嘴上如何說,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不能視之不見,賈政看王夫人動搖,心知這是最後希望。
“若他真能得個功名,也不用為他費心至今。這次不成,往後不用再提起。”
賈寶玉如此不成器,更讓賈政想起早逝的長子賈珠。傷心氣憤兩相摻雜,甩手往趙姨娘院裡去。
怡紅院裡,賈寶玉不知大禍將近,帶著一眾丫頭唱戲。
芳官拿著扇子,咿咿呀呀好不威風。下首兩個丫頭拿著銅鑼之物伴奏附和,雖然簡陋,卻不失精髓。
看的賈寶玉撫掌大笑。
“好好,唱得好,有賞!”
襲人從後麵過來。
“怎麼還在聽戲,快去換衣服,太太命人找你呢。”
說了兩句看他不動,推著肩膀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