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來,王嬤嬤眼下烏青,腦中混沌胡亂指揮。
小丫頭拿著罩燈籠的紅絹瞧著麵前石台,罩也不是不罩也不是。
“嬤嬤,你看起來精神不好,不如回去休息半日。東西都準備好了,明兒再查數也來得及。”
所有東西都已經備好,隻要確定在過年時備用足夠,不會出現意外就好。王嬤嬤卻心神不寧。
“胡說,過年這麼大的事情,但凡出現一點差錯誰來承擔責任?彆想著偷懶,趕緊乾活去。少了半個紗罩我找你們算賬。”
那小丫頭好心好意提醒反而被罵,撇撇嘴不再說話,帶著東西去正確位置乾活去。
王嬤嬤坐在石凳子上,魂不守舍。
時隔多年,老宅裡的舊事本應該隨著風被吹散,結果看到那張略有熟悉的臉,她還是想起來。
林蘊是張姨娘的女兒,母女兩個自然有幾分相似,王嬤嬤已經習慣。但是昨日那婦人與張姨娘相似更多,甚至在神韻上如出一轍,活脫脫就是老去的張姨娘。
隻聽說過飛雲山莊程夫人是張姨娘的姐妹,卻沒想到她們能夠如此相似。
她為什麼會到京城來?還這樣光明正命大出現在林府,是不是知道了當年的事情?
不會的,當年的事沒有人知道,就算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也早就沒有證據,她能怎麼樣?
在腦海中瘋狂安慰自己,可還是忍不住心臟狂跳。
不一時又有小丫頭跑來。
“王嬤嬤,後房的娟兒找你,說是庫房的紗數目不對,要跟你商量呢。”
“亂嚷什麼,我能聽見!”
傳話的小丫頭無辜挨罵,轉頭走遠。
王嬤嬤悶著頭往後房走。
“什麼要緊的事情這個時候找我過來,府裡上上下下都忙著過年,若是耽誤你能擔待的起?”
娟兒賠笑。
“嬤嬤誤會,不是我要找你,是二太太派人來找你,正在後門等著呢。我不敢領他進來,隻能辛苦嬤嬤去一趟。”
王嬤嬤瞬間激靈。
“二太太?這大過年的,什麼事情不能等年後再說?”
帶著滿臉疑惑,借口要收取外麵定製的紗帳,從後門混出去。
“什麼大事快說,林府規矩嚴,我要出來一趟可不容易。今兒出來,往後半個月都尋不到借口。”
哪怕是體麵的嬤嬤在林府也要守著自己本分,等閒不能隨意出入,王嬤嬤雖然被迫遵守卻很不習慣。
對麵的小廝鬼鬼祟祟。
“太太命我來問,叫你給二姑娘說的話,可說了不曾?”
提起這個王嬤嬤惱的跺腳。
“快彆提,哪有那麼容易?如今二姑娘對寶二爺是徹底沒念想,給幾個姑娘奶奶送禮物也是半點想不起他,叫我怎麼平白無故說起來?更彆說還有大姑娘,誰敢胡說直接扔出去,紫鵑不就被趕走,我哪敢在老虎臉上拔胡子?”
撇撇嘴,忍不住歎。
“都說咱們府上二奶奶是厲害的,大姑娘卻更厲害。好歹二奶奶還要顧忌著老太太和太太,她是自家老子都要哄著,半點忌諱沒有,說處置誰就處置誰,我可不敢。”
小廝急的扼腕。
“嬤嬤糊塗,正是因為她厲害,才要趁早將二姑娘和寶二爺的事情定下,難道她還能將手伸到妹夫家裡去?太太可說了,隻要你能想辦法叫二姑娘到咱們府上跟二爺見麵,少不了你的好處。”
說著從懷中取出個錦囊拿在手中。掂量兩下,明顯的沉重感以及金屬撞擊聲讓王嬤嬤眼睛發亮。
“要讓姑娘到賈府去還容易,可怎麼讓她見寶二爺?就算是見了,事情也難成。”
“這就不用你擔心,隻要讓你們二姑娘過去,見到寶二爺說兩句話,太太自然會想辦法讓老太太瞧見,事情不就成了?上回寶二爺說錯話惹得老太太不大高興,事情成了還能將老太太哄好,一舉兩得,都是你的功勞。”
將錦囊塞過去,小廝不敢多停留。
“太太叫我這兩日都在林府外麵守著,等你們姑娘出門的時候你想辦法給我遞個信,我好回去通知太太安排。這點銀子不過拿著玩,往後才是你的好日子。”
說完話,鬼鬼祟祟看四周,確認沒被人看見,忙溜走。
王嬤嬤緊緊捂著銀子揣進懷裡,東張西望回房間藏好,若無其事繼續忙碌。
晚上吃過飯,林黛玉在屋裡算年下給府內外下人的各項賞賜,王嬤嬤趁機端茶進來。
“姑娘,奴婢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林黛玉抬頭看她一眼,又垂下。
“你說。”
“哎。姑娘,這大過年的好日子,並非奴婢故意要提起傷心事,實在是覺著該提醒兩句。雖然咱們太太不在了,但老太太對姑娘也是恩重如山,咱們合該去給老太太拜年住上兩天。便是不念著老太太的恩情,也該看在太太的份上,替太太儘孝。”
王嬤嬤斟酌著用詞,確信自己沒有說什麼太過僭越的話,偷偷抬眼。
隻見林黛玉動作頓住,神情恍惚看不出情緒。好一會才聽她道。
“父親年下要過去,我和姐姐自然跟著。住下卻不必,外祖母不會介懷一日半日,況且府上今年往來多,也要我和姐姐幫襯。”
王嬤嬤舍不得銀子,忙勸。
“可老太太年紀大了愛熱鬨,姑娘隻是去住上兩日,不會耽誤什麼。老爺定然也樂意。”
想說賈敏,又想起之前被訓斥,及時改成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