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跌跌撞撞跑遠,轉頭鑽進花園。
冬日裡花園沒有鮮花,枯枝上掛著霜雪彆有另一番滋味,裡頭隱約坐著人,蹲在灌木後看不真切。
丫頭們仗著人多,染墨上去嗬斥。
“什麼人在那裡裝神弄鬼,有本事出來咱們見璉二奶奶去!”
裡麵的人受到驚嚇倉皇起身,露出身上大紅衣裳,轉頭竟是賈寶玉。
“你,你們……”
他沒想到花園裡會有人,驚訝地後退兩步。視線掃過染墨看見林黛玉,立刻轉驚為喜。
“林妹妹,你是來見我的嗎?”
林黛玉又驚又怒,一字未說攏著披風轉身便走。
“林妹妹。”
“二爺請自重!”
染墨擋在前麵攔住,仇視又警惕地盯著他。
雪雁更護著林黛玉回頭嗬斥。
“我在賈府住了幾年,沒想到二爺是這樣的人。往常雖然糊塗無能些,好歹尊重姑娘們,到頭來竟是我錯看。”
賈寶玉立時明白發生誤會,追著解釋。
“林妹妹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等在這裡,是前麵人多我來躲清靜。不知道你來,你要相信我。”
他還要追,林黛玉停下腳步側身,隔著兩三個丫頭看他。
“你人都已經在這兒,是不是故意,有什麼要緊?隻恨我幼時有眼無珠,才會將你當做終身依靠。”
多年情誼,到底是在這一刻散儘。
賈寶玉的關注點卻與常人不同,隻聽見最後四個字,頓時喜出望外。
“你說什麼,你將我當做終身依靠?林妹妹,老祖宗可曾打發人去你們家?”
“話不投機半句多。”
譏諷一笑,林黛玉抬腳離開,頭也不回。
榮慶堂,林蘊察覺事情不對就要起身出去找,偏在這時王夫人提議。
“今兒他們在園子裡弄了兩頭鹿,趁著外麵有雪,咱們去熱鬨熱鬨。趕巧姑娘們都在,叫她們吃酒作詩,咱們也鑒賞一二。”
“這個好。”
賈母不做他想,隻當下麵人孝敬。扶著鴛鴦起身,掃視眾人發現林黛玉不在。
“玉兒呢,怎麼不見?”
王夫人四下張望,看似隨意。
“剛才瞧著還在說話,許是出去更衣,咱們先過去,留個丫頭等她。”
從前可沒見她這樣殷勤地關注過林黛玉。林蘊突然不著急出去,叫過紫菱詢問。
“剛才誰跟著二姑娘出去的?”
“雪雁,染墨幾個都跟著去了,隻有翠竹留下看東西。”
點點頭,再看探春她們幾個,每人身後兩個丫頭,往來拿東西看人,隨意就能被支走。
這是將林家也當成賈家了。
低聲嗤笑,林蘊吩咐。
“告訴外麵的婆子,誰都不許吃酒,把轎子看好。若有差錯,都打發出去。”
“是。”
紫菱低頭應下,轉身叫小丫頭進來吩咐,而後回到林蘊身旁,片刻不離。
林府規矩,姑娘身邊至少有兩個丫頭,不論幾等,若是姑娘吩咐的時候沒人應聲,所有人一並責罰。
最初在揚州林家,林蘊隻覺刻板封建的規矩不近人情,如今看來,都是有正經道理,專門應對這些不懷好意之人。
眾人從榮慶堂出來,一麵欣賞雪景,一麵沿著走廊不緊不慢往大觀園去。
走到花園附近,迎麵遇見林黛玉。瞧著她身邊有兩三個丫頭,王夫人笑容僵在臉上。
賈母不知內情,笑問。
“你到哪去了?我們正要到園子裡喝酒吃肉,四處找你呢。”
林黛玉挽著賈母胳膊笑吟吟,絲毫不提剛才鬨心事。
“屋裡炭火燒的足,又吃了幾杯酒,出來透透氣。”
才說完,對麵跑出個人影,不是賈寶玉是誰?
王夫人仿佛看見希望,立時湊到賈母身邊。
“才說要喝酒吃肉,就有人聞著味過來。林姑娘剛才從那邊過來,沒看見寶玉?”
“沒有。”
林黛玉想也不想,冷聲冷情隻看著賈母。
如此場景已然可以斷定就是王夫人在背後搞鬼,可惜她猜錯林府的規矩,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林妹妹。”
賈寶玉臉色漲紅,想要解釋卻不敢,急的雙手握拳。
染墨從遠處過來,給眾人行禮。
“寶二爺原來在這裡,剛才我們姑娘遇見襲人姐姐,說找不到寶二爺,叫我們幫著找。前麵老爺跟客人說話要見寶二爺呢,襲人找不到二爺著急,快去吧。”
白白算計半天,王夫人心願落空,眼睜睜看著賈寶玉去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