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蘊出門已經有半個多時辰,院子裡散落的東西被收拾乾淨,隻剩下牆上喜字。林黛玉心神恍惚。
“姐姐,走了?”
剛才的熱鬨還在耳邊回響,前來祝賀的客人尚且沒有完全離開,空蕩蕩的屋子比夢境更不真實。
看她上妝,陪她說話,送她出門上轎,直到此時看著眼前一切,林黛玉才真正意識到,她的姐姐出嫁了,不會再和她住在同個院子裡嬉笑打鬨。
“姑娘?”
雪雁瞧著臉色不對,趕緊上前。
“程夫人在前麵待客,您是要去後麵還是回自己院子?”
被叫回神,林黛玉早沒有湊熱鬨的心思,扶著桌角轉身。
“回去吧,這間院子安排人時刻打掃,千萬不能荒廢。”
“姑娘放心,大姑娘早問過院中下人們,不願意陪嫁過去的都留下照看院子。”
這回答還算滿意,林黛玉點點頭扶著雪雁回自己院子。
探春因著不能久站,早在她院子廂房歇息,見她這般神色回來,心中了然。
“好歹是青梅竹馬的姐姐、姐夫,我和二姐姐卻險些被家族換給彆人,當初二姐姐出嫁,我的心情還不如你。若說你唯有這一個姐姐,心裡空落落舍不得也能理解,隻需想一想等她成了親夫妻恩愛和睦,身為妹妹就要往後站了。”
“她若敢叫我往後站,就去鬨她!”
林黛玉正在感慨,賭氣起來什麼都說,聽的探春止不住笑。
“若論親近,你姐夫定然比不過你,但將來給你生了小外甥、外甥女,也這般賭氣?”
“我……”
想要反駁拉不下臉,又不甘心相伴數年的姐姐被人這樣搶走,林黛玉索性使性子到底。
“為何不可?我的親姐姐,嫁人又不是斷了血脈。”
這樣不講理偏又理直氣壯,探春捂著肚子。
“你真是,哎呦,這麼些年性子半點沒變,大姐姐和林姑父將你寵過頭,越活越回去了。”
兩人說著話,外麵來人傳話。
“衛將軍命人來問太太,可有不適?時辰不早了。”
看看外麵天色確實不早,探春起身,撫著林黛玉鬢邊碎發。
“你原比我年齡大些,如今反倒要我來勸。咱們這些人裡唯你最孤高聰慧,若能這輩子隨心暢意地活下去,也算替我們圓了心願。”
長歎一聲,探春轉身扶著丫頭出去。
林黛玉看著她背影,不知過去多久,亦發出歎息。
“在被局限的方寸之境,得到最好的,也不算白來。”
婚事過後,林黛玉變得更加冷清,待人接物並無不同,周身氣質卻宛若玉髓雕琢不食人煙,與周圍的熱鬨繁華格格不入,沉心在花園的小藥圃中。
程夫人走時,特意從藥圃挖了批藥草帶回去。
這是來時南宮瑜所托,因為南宮旭不知躲到哪裡去閉關鑽研。往年遇到這種事,都要找上一年半載,才能確認他是否安全。如今隻要將“餌料”放在合適“魚鉤”上,他自然會回來。
林黛玉聽聞竟有此事,從驚訝到羨慕,更加專心鑽研詩詞與培育藥草,大有不問世事的苗頭。
林如海看過幾回,見她沉溺其中神采奕奕,心有算計。
第二日下朝攔住陳大人。
“陳大人請留步。督察院下屬官員各司其職,但三品以上隻有你我,該是時候請陛下裁度,不知陳大人可有推薦人選?”
“手下確有個年輕人不錯,可惜尚在曆練,再有三五年能獨當一麵。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
回答過問題,陳大人才發覺林如海臉色不大對勁,皺眉警覺。
“林大人,你莫非是想要結黨營私?此舉萬萬不可!”
“當然不是,陳大人你聽我說。”
林如海趕緊將激動的陳大人按住,看看旁邊沒人注意這邊,拉著他肩膀往前走。
“借一步說話。我到了這般年紀又膝下無子,結黨營私做什麼?隻是如今朝堂新人迭起,督察院不能僅靠你我。況且我年事已高,再過幾年就要辭官歸去,難道就讓督察院空著,放任宵小?”
“萬萬不可!”
聽到“宵小”二字,陳大人橫眉豎眼。看看林如海年紀,再想想自己,糾結開口。
“林大人尚在壯年,如何就要辭官歸去?督察院離不開大人,皇上也不會準許。”
“並不是現在就走,有備無患罷了。”
世間諸事,總躲不過一句“小心駛得萬年船”。二人視線相對,陳大人點頭。
“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這幾日我們便商量考察一番。”
“好,辛苦陳大人。”
私下商定,兩人各自回去準備。
四月中旬,忠順世子奉旨前往西南。除去忠順王府一脈親信,竟無人相送。
忠順親王眼露陰狠。
“我兒且去,為父定不會讓他們害你之人瀟灑快活。多則三年少則一年,定會想辦法將你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