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2)

嘉朝民眾有些於心不忍。

才幾歲的小娃娃,生得玉雪可愛,誰見了不想逗弄一下,偏偏此時嚎啕大哭,小臉漲紅。

“到底出什麼事了?孩子也染病了嗎?哭得我心都揪了起來。”

“千萬不要有事啊,華夏這是在乾嘛?我從未聽過,拿針紮一紮人便會好。”

“華夏會有如此良藥嗎?那可是疫病。”

也有官員三三兩兩結伴觀看,聽著哭聲便皺緊眉頭,批評道:“這華夏婦人怎生如此無能,連個孩子都哄不好。”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三人自然也是同一性格,他們觀念裡,生兒育女?那不是婦人的事嗎?把孩子交給婦人照顧,男人隻要偶爾閒暇時逗一逗,孩子不就長大了。

嘉朝哪個男人哪個丈夫不是如此作為,有那偏疼孩子的,才是不爭氣,給男人丟臉!

況且他們家裡的孩子被妻子照顧得乖巧伶俐,委實沒見過這樣嚎啕大哭,實在惹人厭煩。

“真想捂住他的嘴,堂堂男子漢,哭什麼哭!”

送酒送飯的下人一個哆嗦,險些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上了酒菜便飛快逃開,三人也沒注意,大談特談,似乎要將自己多年當官不得誌全都發泄出來。

朝堂上有官員不得不貶低華夏取信皇帝的,那也絕不會是他們,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這等職位,能不見得到皇帝還是兩說呢。

“這華夏簡直荒唐,如此小兒也能施針?那針也著實古怪,竟要給人注射,不知道裡麵裝的什麼呢。”

三人言談間,直將華夏貶低到了塵埃裡,什麼醫術精湛,分明就是巫術!草菅人命!關鍵是這麼多華夏百姓相信,簡直愚不可及!

也難怪做了那麼多年官,還是芝麻大的小官。

比他們位高權重的早就發現不對,譬如大學士張怡,小酌幾杯,看見那哭鬨不休的嬰兒亦是皺緊眉頭,卻並不是厭煩,而是心疼。

他也是含飴弄孫的年紀,怎麼忍心看見這樣的畫麵,卻又不太確定,那日看的直播分明早就解決了疫病,怎會又掀起?

他定睛一看,排隊打針的小攤一側擺放著幾版宣傳欄,上麵分彆貼著注射疫苗,預防疾病,底下的小字則是各種疾病解釋,如肺結核、乙肝、百白破、麻風、天花……等等,天花!

張怡撚著胡須的動作陡然一滯,驚駭地看著那蠅頭小字,叫他忍不住默念出聲:“天花並發多出現發熱、頭痛、背痛和極度疲乏,皮膚出現斑丘疹,逐漸變成水皰、膿皰,然後膿皰結痂,脫痂後亦會留下瘢痕!1”

“是了!這便是天花!這華夏竟有治療天花之藥!”他連官服都來不及換,直接奔到城門:“我要見陛下!”

守城士兵全副心神都放在華夏之上,陡然聽見這話,不禁皺起眉頭,大略一看,哪個瘋子!衣衫不整便說要見皇上?實在可笑!

“老人家,看你年紀一大把也不容易,從哪來回哪兒——”

“去字還沒說完,張怡撩起袖袍往他身上招呼,實在是氣急了,文官也會出手:“你這豎子,睜眼看看本官是誰?”

“張、張怡大人!”

守門衛頓時滿臉驚懼,張怡是誰,文華大學士,朝中國柱,三朝元老,便是隋宴驍也不敢貿然將他怎樣,況且他為官清廉,政治清明,在民間素有“清張怡”之稱。

守門衛隻是這皇城底下最低等的小官,如何能與他相提並論,便是提鞋也不配,此時更是抖如篩糠。

“你怕什麼?”張怡搖頭:“本官不會責罰你,快將此事速速通報,本官有要事入宮覲見陛下!”

“十萬火急!”

張怡胸中一片火熱,天花!竟是天花方子,這華夏必須找到!早日找到一天,嘉朝便可早擺脫天花一日!

突然被寄予厚望的華夏:???

年輕媽媽雖然動作生疏,哄孩子卻很快,也不占用資源,孩子不哭了就主動伸出胳膊,特地換了左臂,打完針右手得抱著孩子啊。

末了,看著兩顆葡萄大的黑眼珠,氣得要死。

刮了刮孩子鼻頭,謝了一圈鄰居:“實在是抱歉,銘銘這孩子哭聲實在太大了,從小就響亮,我跟他爸還查過,醫生說就是天生的。”

老奶奶推了推老花鏡,一臉樂嗬:“哭的響,嗓門大,代表這孩子身體健康!”

“是啊是啊,你看看這小肚皮,這小肥肉,男孩子皮實些也可愛。”

媽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看剛才扒開的小衣服底下,一截一截的小白蓮藕:“都是一口一口奶粉喂出來的,真是欠了這個混小子的。”

小孩兒不懂,還以為大人跟他玩兒,又咯咯笑了起來。

嘉朝民眾沉默了。

彆說大人,便是一個孩子他們也比不過,有人哀哀哭了兩聲,擼起自家孩子破布似的衣衫。

倘若有人告訴他,有一個國家,這裡的人錦衣玉食,還有人挑食減肥,他們肯定要破口大罵,怕不是做夢呢!

可現在,他們真正見到這樣的國家,為什麼會不滿足呢?

地主又減了半成租子,今年努努力,隻要交上五成半,剩下四層半,一半交皇糧,一家人擠擠肚子,也能勉強吃到過年,比較往年說不得要餓死,一捧陳米吃三天的慘況現在似乎已經好得不得了了。

他們怎麼就不滿足呢?

那人看了看自己兒子蘆柴棒似的手,再看看屏幕裡的大胖小子,真就跟觀音大士坐下的金童似的。

孩子羨慕地從屏幕上白嫩的嬰兒移開,大大的眼看著她,弱聲弱氣跟隻小貓兒似的:“阿娘?怎麼了?”

女人哭愴道:“我的兒,為娘對不起你。”

倘若托生在華夏,五六歲的孩子會連一個娃娃的哭聲都比不過嗎?會缺衣少食,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彆人嗎?

都是當母親的,誰不想自己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可她無法啊,也沒辦法。

前些天聽說有神種,畝產千斤,以為終於盼來希望,誰知那神種完全落在貴人手裡,再次售賣,五貫錢一顆!

便是把全家人賣了,也買不來一顆神種!

然而她這還算好的,至少一家人團團圓圓,旁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不知名姓,時人喚她宋婆婆,據說是獨子得了重病,不治而亡。

她也因傷心過度,瘋了。

不過她的瘋是日常守在城牆根,宛如一截枯木,癡癡地看著城門口,告訴旁人,她在等兒子,她兒子出去做行商了,很快就會回來。

讓人驚異的是,她竟哭了起來。

“我的兒……你要是生在華夏該多好!”

不少人心頭一驚,心裡無數次翻來覆去的話被她點破,宋婆婆繼續道:“可憐你年紀輕輕,就染上天花,就那麼去了,拋下我跟你爹,華夏!華夏可以治天花啊!”

她說著竟直接朝屏幕跪下,磕起頭來。

周圍更是一片鴉雀無聲。

人群像是驚駭的雞鴨,仿佛伸長了脖子往上看:“天花?”

“華夏能治天花,宋婆婆哪裡看到的?”

“我怎麼沒看到?在哪裡?”

“在這裡!那攤子旁邊的布告板上:接種疫苗,預防疾病,人人有責。”

那人說著有些自得,因為他確實是不識字的文盲,可他竟能看懂華夏字,也知道它的意思,每日看屏幕,便是他最大的樂趣。

自覺自己就像秀才公一樣,也能識文斷字了。

“所以那些華夏人隻是接種預防針嗎?他們在預防災病?我從未聽過如此說法,究竟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華夏人從出生便開始接種疫苗,肺結核又是何病?竟有麻風!麻風也能預防嗎?我看到了,天花!真的是天花……”

聲音漸漸消失,不少人忍不住紅了眼,他們當中,那個沒有兄弟姊妹死於天花亦或其他疫病,可這華夏,華夏竟然免費接種。

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感情,隻覺得好似有一股莫大力量,瘋狂撞擊心口,酸軟痛楚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那幾張原本隻做陪襯的展板瞬間成了珍之重之,雖然遺憾沒有找到方子,卻也看見華夏的預防法子,不能接種疫苗,可以從個人做起:保持衛生勤洗手,勤開窗,切忌病從口入,出門在外帶口罩。

至於口罩,眾人猜測可能是麵巾一類,於是,不知何時城內掀起一陣麵巾狂潮,男男女女皆戴麵巾。

雲卓出門時驚了一瞬,直播時他忙得昏天黑地,根本來不及。機靈些的下人告訴他,那是城中最近掀起的風尚,據說,來自華夏。

提到這個名字,雲卓立即理解,卻也沒放在心上,遠在天邊的月,又怎如近在眼前的糖。

下人覷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老爺。”

“何事?今日怎得如此吞吞-吐吐?”

下人壯著膽子道:“是華夏,華夏有治療肺結核的方子。”怕他不理解,又繼續道:“就是少爺所得癆病!”

一瞬間,雲卓猛地扭頭,死死盯緊他,一改之前的漫不經心。

下人:“老奴便是有上百個膽子也不敢欺瞞您,當日華夏的宣傳欄有學子謄抄,如今傳得滿大街都是,老奴看了千萬遍,和少爺症狀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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