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嫵:“要救他們也可以,一命換一命吧,你們願意站出來,替他們去死嗎?”
死一般的寂靜。
殺了一批人,震懾一批人之後,李嫵的班底終於勉強混到及格線,她沒喪心病狂到連行刑都要人觀看,隻有自己,去了殺人的後山。
手起,刀落。
碗大的斷口紅得刺眼,掉下的腦袋咕嚕嚕滾到自己鞋邊,李嫵一動不動,麵無表情。
“嘔!”
百草吐了出來,身體顫抖牙關打顫,也沒閉上眼,而是死死盯著看,她要跟緊主子的步伐,她必須跟緊!
深知以後遲早要經曆,再不早做準備,她什麼時候能成為主子的左膀右臂!況且這些人死有餘辜。
李嫵如常吩咐百草做好名冊,統計人數,山上的荒地也要開辟,剩下來的俘虜就是最好的人選,至於人心嘩變,有黃玉紅玉兩個殺器在,絕不是問題。
一連忙到三更天,安排居住的小屋燭光熄滅,李嫵才躺回房間的大床上。
她閉上眼,行刑的一幕不斷在眼前拉抻,像是一根又尖又利的榫子,紮進腦子裡。
她殺人了。
不是殺一隻雞,剖一條魚,是活生生的人,會說話有溫度的人!
那個人的腦袋滾到腳邊的時候,李嫵連感覺都沒有,她隨時能栽下去,血腥味和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在眼前來回交替,胃囊開始翻湧。
她甚至想像百草一樣吐出來,卻連動都不能動。
她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堅強。
真正直麵死亡的時候,腦子裡想到全是逃避,放棄,古代人的死活跟她有什麼關係,想報複隋宴驍那個渣滓就應該直接把他弄死,其他世界的死活她要在乎嗎?在華夏安穩地學習,搞研究,舒服得不能再舒服了。
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
李嫵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又爬了起來。
她擦擦臉上的水漬,從鹹魚到翻身隻有一秒:“係統,我不甘心。”
不甘心。
她明明有那樣的能力,她明明能做到的,為什麼要放棄,憑什麼要放棄!
係統:“隻要按時直播,掙到情緒值就好了,為古代位麵的人費什麼心思呀?或許幾千年之後,他們也會像華夏這樣發展。”
係統是人工智能,搞不懂人類複雜的情緒。
李嫵已經起來,對著琉璃台邊吐邊哭,鏡子裡的女人眼眶通紅,唯獨深黑色的眼睛,靜靜注視。
放棄什麼?她能做到的為什麼要放棄,百草,吳叔,胡柏,上百條人命都在她手裡,已經走到這一步,不止是為了懲罰渣男。
李嫵,你就是這樣的人,野心勃勃的人。
可憑什麼,她就要像他們限定的那樣,女人要溫柔順從,要聽話,要為了家庭奉獻一切。
李嫵不服,就像當初的世界意識把她拐去古代,也沒磨平她的性子,總有一天,她也要讓千萬個嘉朝女子一起站起來。
她眼裡有野望,昭然若揭。
然後,半夜發誓要奮起的李嫵,第二天就起晚了。
忙到半夜,又折騰一通,她能爬起來才叫人奇怪,也沒睡到日上三竿,九點多起來洗漱,本想省去早飯,哪知道剛起來,沈明瑾來了。
作為一家科技公司唯一掌權人,李嫵日常簡直比一些上班族還要閒,也很規律,女子散打絕對不能懈怠,偶爾也會和沈明瑾過上幾招,然後吃早餐,看書,學習。
每天時間都很隨意,也很滿。
回歸正題,李嫵打開門,沈明瑾拎著早餐上門了,如果不是李嫵確定過,還以為他在房子裡安裝了監控。
當然,也就隨便想想,想完就搖頭,沈明瑾的原則也不會讓他那麼做。
新一天新氣象。
明山的一切在李嫵指示下漸漸步入正軌,沒有州牧的雲州府,在李嫵和百草等人眼裡,就是一塊叫人垂涎三尺的肥肉,對於現在的她們來說,正正好。
就是李嫵當初也沒料到,雲州州牧這麼短視,平白送來一座城。
大家都很開心,隻有係統,哭唧唧。
因為李嫵在嘉朝,沒法開直播,嘉朝的百姓很不習慣,官員倒是開心,這也代表著,作為頂頭上司的皇帝,終於能變成一個正常人。
提著腦袋上朝的日子簡直就是噩夢,現在終於能結束了。
第二天,看到照常升起的屏幕時,滿朝文武的表情:QAQ
饒命啊,他們還想安安穩穩退個休!
注定是不可能的,李嫵放假的日子有多悠閒,隋宴驍臉色就有多差,大臣的日子就有多難熬,說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也不過分。
看著備受尊敬的李嫵,隋宴驍的臉黑成了鍋底。
“她怎麼配!”
看見學子們規規矩矩地和李嫵打招呼,他一心想踩進泥裡的李嫵越飛越高,隋宴驍感受到一陣不可名狀的惶恐。
青木大學的教授。
隋宴驍不知道這是什麼職位,可是,那些人恭敬的眼神總不是假的,這大大刺激到他的自尊心,不禁冷笑道:“什麼老師?什麼教授?大字不識一個的賤民罷了!”
這一次,百官沒人發聲了。
畢竟都不是金魚腦,還記得李嫵拿出來的發明,還記得她灑脫好看的字體,如果她是文盲,那他們是什麼?瞎子嗎?
朝堂陷入前所未有的安靜,明明是沉默,卻像一巴掌狠狠貫在隋宴驍臉上,怒意沸騰,燒著他的心肝脾肺腎。
“怎麼都不說話了?”
君王陰狠的目光掠過四周,朝臣人心惶惶,算了,為了命,麵子算什麼!
有人直接跪下:“陛下聖明,臣等其實是在不屑啊,李嫵一個女人就算當夫子又如何,也不過一個教書匠,怎麼比得上陛下您,福澤萬民。”
有人開了頭,就有人立刻跟著接上,很快,朝堂上已經是一片諂媚的海洋,也有幾個官員一動不動,隋宴驍連看都懶得看。
民間和朝堂恰恰相反,李嫵出現的那一刻,民眾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破房頂,百姓驚歎卻並不算是很意外:“李仙長當教授還是當老師,我們有什麼可驚訝的,她那麼聰明有能力,有什麼做不到?”
“是啊,真羨慕華夏的學生,能得到李仙長的指導,我們還求之不得呢。”
盛麓書院。
按照往日來說,早該進行今日的課業,然而此刻,巨大的屏幕下方,寬敞的庭院裡,坐滿了新奇的學子。
可以說,直到詩詞大會,他們才真正關注這麵一直懸在學院半空的屏幕,以前哪個不是低著頭來去匆匆地做學問,可現在,看著光屏上的另一個世界,學子們禁不住思考起來,他們錯過了太多太多!
有人懷著好奇的心態去看,有人卻接受不了:“他們是華夏的學生?華夏竟然招收女子?當真大膽。”
“這就是寫出那麼多瑰美詩篇的華夏嗎?上麵的一切看起來都好新奇。”
窸窸窣窣的討論聲開始擴散,聽到這句話時,他正拿著一支炭筆寫寫畫畫,一旁的同窗倒是平平淡淡,他沒激動當然是因為,他早就知道啦!
還是親耳聽山長說的呢。
他興致勃勃地想要分享,這還是一件秘密呢,這想法在看見蘇子安時又硬生生咽了下去,他看起來好像丟了魂兒一樣。
並不知曉他家中變故,卻直覺敏銳的同窗如此想到。
“老師。”
女孩子抱著課本微微躬身,夏天,當然是百褶裙和小襯衣最配啊,清爽又可愛。
學子們看見穿著短裙,略顯開放的女子時,更是一陣騷亂,忍不住彆開頭,漲紅著臉說:“怎麼、怎麼能穿成這樣,女子的肌膚又豈是外人可以看的,當真是不愛惜自己。”
“什麼是愛惜?什麼是不愛惜?”
漠然疏離的聲音響起,有人順勢一瞧,頓時愣住了——蘇子安正襟危坐,怡然不懼:“這是華夏人最習以為常的打扮,我們嘉朝看不慣,也不是你們肆意對彆人評頭論足的原因。”
剛才說話人臉色一白,隻見蘇子安一改往日和善,言辭犀利到叫人俯首,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看到華夏那些女子的時候,總叫他想到雲堇,她還那麼年輕,她曾經有過機會,她可以像這些華夏女生一樣,可一切都太晚了。
蘇子安不止一次後悔過,為什麼沒有堅定下來,帶走她,他更不明白,那麼疼愛她的父親母親,竟然會親手逼死她。
她死前會想什麼?會不會怨恨他這個哥哥?
現實裡,他什麼都沒做到。
嘴裡發苦,蘇子安愈發堅定地看著對方,並不是不依不饒,他隻想闡明自己的想法:“……女子,未必不如男子。”
“好!說的好!”
爽朗聲音自遠處傳來,山長徐聞讚賞地看著他,眾人以為這就是結束,卻聽他不聲不響地拋出重雷:“華夏如此,我盛麓學院又豈會頑固不化,自今日起,凡天下有才學之女子,皆可入我盛麓書院。”
他說完離開,留下的影響卻叫眾人久久回不過神,仿佛陡然拋擲的驚雷,炸得人理智全無。
“女子入學?滑天下之大稽!”
“聖人亦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眾人七嘴八舌地爭論,卻也知道,山長發話代表此事已經塵埃落定,由不得他們反駁。
憤懣的人瞪向半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不是李嫵,那些女子怎麼會有機會入學堂,對他們來說,這可是大大的不便!
下一刻,有人驚駭地睜大眼——
他們近乎失聲地看著,頭頂傳來巨大轟響,無數人抻長了頸子,忽地看見一龐然大物,正朝他們俯衝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