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自己喑啞的聲音:“我的兒子?”
“我的兒子找到了?”
廚房傳來一聲輕響,董自強握著手機,他租住的小房間一眼看得到頭,妻子腳邊一地碎瓷片,她近乎呆滯地看著丈夫,嘴唇蠕動:“你說啥?”
“你剛才說啥?兒子?”
董自強亦是雙眼含淚,他高興地欣喜地笑:“我們的兒子,磊磊找到了!”
“去徐州,去徐州,我們快收拾東西,是政府的電話,在數據庫裡比對過,磊磊真的找回來了!”
妻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知多久,她整個人都塌下來:“磊磊!”
女人淒厲的哭喊在狹窄的小屋子裡響起,她嚎啕大哭,捂住臉頰,淚水從粗糙的指縫裡滾落,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痛苦都發泄出來。
不止董自強,國家早在多年前便已將走失兒童基因庫整合,全國範圍內對比,像董自強這樣自發聯合起來的私人尋子小組織還有很多,他們無權無勢,隻能靠自己的小聰明尋找孩子。
最簡單方便的是懸賞,有更創新一些的,把孩子信息通過二維碼貼在鞋子衣服標簽上,顧客掃碼之後,可以獲取每一個走失兒童的信息,他們的信息也能得到擴散。
他們想儘了各種各樣的辦法,董自強的小團隊裡有人幸運地找到了孩子,可更多的,是像他這樣,一直掙紮的家長。
孩子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是愛情的結晶,亦是維係婚姻的紐帶,孩子的走失,對於家庭來說,無疑是最巨大的打擊。
那是紮在父母心頭一根刺,夜深人靜時夫妻對坐,想到孩子,對麵人的臉就是仇人,互相抗拒,互相怨恨。
大多數家庭因此破裂,堅守在路上的也無一不在自責,直到今天,他等到了希望。
他並不知道,這希望經曆了怎樣的波折。
時間撥回早上八點十分,所有人的焦急等待中,李嫵劃定了地點。
李嫵:“就在這裡,我檢查到基因庫裡的孩子,有好幾個在這裡。”
簡安跟著看過去,瞳孔緊縮。
徐州市中心,再隔幾條街,就是市公安局,他們大膽得讓她震驚,同時更是提起警惕,對手遠比她想的還要恐怖。
盛夏,早上七點已經是豔陽高照,八點多,太陽進入全盛時期,烘烤得近乎扭曲的柏油馬路上兩側,行人打著傘匆匆來去。
那是一棟陳舊的小黃樓,夾在一眾高樓大廈裡有些格格不入,此時房門緊閉,似乎隻是一棟再平常不過的老房子,而徐州,像這樣的老房子數不勝數。
簡安看著光腦指示,心跳都要停擺了,她遠遠地看,問:“就在這裡?”
李嫵點頭,仿佛透過禁閉的大門,看見啦裡麵人間地獄般的慘像。
係統:“他們還在下手!畜生!人渣!”
李嫵皺起眉頭,下一刻,係統設置的專用屏,主動在她麵前張開。
嘉朝。
一直關注事態的百姓儘皆失聲,驚恐萬分地看著,不知是誰啊地尖叫,反應過來的人紛紛彆開臉,方才那一幕,卻像放電影一樣,不停在眼前拉抻。
血。
滿地的血。
門外是陽光滿地燦爛明媚的豔陽天,二線城市的繁華可見一斑,門內是血腥、殘酷,讓人不寒而栗的人間煉獄,一道門,割裂開兩個世界。
刀疤,和先前抓捕的棍子一起,被道上的人稱為大老板的左膀右臂,兩人性格不同,卻是極為要好的朋友,他們同屬一個老板底下,分管不同工作。
棍子給抓了,因為一個小警察,之前搜羅的“貨物”全丟了,老板似乎預料到什麼,親自打電話警告他,這幾天風聲緊,讓他藏好不要做什麼多餘的事。
刀疤很聽話,但他脾氣暴躁,手底下剛進來的小孩子便成了最好的發泄口。
“過來。”
刀疤粗聲粗氣道,地上的血已經乾涸,氧化成一片深黑色,見他磨磨唧唧,刀疤直接伸出手,另一隻手,拎著柴刀。
它的頭微彎,白色刀刃閃出冷光,它有多鋒利?見過他砍掉同伴手腳的小孩子再清楚不過。
他們都是家裡嬌寵的小寶貝,即使再天真不諳世事也知道,自己究竟落入了怎樣境地,這是個壞人,媽媽,我想回家,媽媽,怎麼還不來找彤彤……
無人回應。
凶神惡煞地刀疤盯著他,顯然已經殺紅了眼:“怕什麼?看見他了嗎?”
他指著一側的小木車,上麵是一堆破布包裹著的男生,瘦弱麻木,他全身重量加起來也不過幾十斤,因為他的手腳都被男人砍斷,猙獰的傷口毫無遮掩。
聽見他的話,男生顫抖一瞬,抬起頭,撐起一個笑臉。
“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誰再哭……”他用凶惡的目光看向小孩子,在他們惶恐不安的目光裡笑了起來。
刀疤像個惡鬼,捉住一個小孩子,猙獰道:“都說了我不喜歡不乖的孩子,你敢哭,要我砍掉你一雙手還是一雙腿?”
嘉朝。
百姓嚇得紛紛屏息,他們知道拐子可怕,可是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事,也不知道被捉去的小孩子會遭遇什麼,如今這一幕血淋淋地攤在眼前,一些女子已經半跪在地:“彆碰他!彆碰那個孩子!”
“李仙長,李仙長在哪兒?快救救他,快救救他啊!”
“這不是真的,都是假的,孩子,我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發出聲音的絕大多數都是丟過孩子的人家,他們已經不敢去想,自己的孩子會遭遇什麼,賣給大戶人家做奴仆?會不會被虐待,被殺掉?又或者像他們這樣——
這些人心如刀割,眼看著屠刀落下,恨不得衝過去,生食男人的肉,可他們不在華夏!不在孩子身邊!
“砰!”
緊逼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刀疤下意識揮刀,慘叫聲瞬間響起。
那隻拿刀的手甩開身體,拋向高空,落在不遠處。
李嫵冷眼看著,他因為疼痛淒厲喊叫,那些孩子呢?那些被他采生折割的孩子呢?
他們又該有多痛?
該死!
一切人渣都該死!
李嫵眉眼發冷:“給我兌換夢魘。”
此時的刀疤還在懊惱還早叫囂,如果不是他大意,怎麼會被這些條子找到,尤其是李嫵,那個漂亮得叫人心驚的女人,他親眼看見,是她甩出一把刀,砍斷了自己的右臂。
沒關係,還有大老板,他會救自己,也會殺了這女人!
沒人注意到角落裡發生的一切,訓練有素的警察魚貫而入,舉槍指向刀疤,才發現人已經疼得半死。
領頭的簡安在看見這不啻於人間地獄的一幕之後,瞬間僵住,一雙雙或明或暗的眼睛看著她,叫她慌忙拿起警服,蓋在這些孩子身上:“不要怕,警察叔叔來救你們了。”
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抓住她的衣領,不聲不吭地鑽出衣領:“媽媽……媽媽……”
他哭了起來,簡安的心更加酸澀,可她再看這裡,隊員驚呼一聲:“簡隊快來,這個孩子剛被砍傷,快送醫院!”
除卻十幾個完好的孩子,還有七八個早被采生割折的孩子,有的沒手有的斷腿,此時麻木地看著她們,沒有任何反應。
簡安整個人都有些心驚,後來孩子被送往醫院,她才知道,刀疤是個瘋子,沒事乾的時候,他就靠著砍殺孩子發泄,那些暫時賣不出去的孩子就被他放在身邊,眼睜睜看著。
酷熱的夏天,沒有任何醫療措施,他們幾乎是看著同伴一個一個的死掉。
刀疤和被製服的同伴押上警車,路過李嫵是,他瘋狂一笑:“我會出來的,我會親手殺了你!”
李嫵看都沒看,撥通電話:“可以收網了。”
與此同時,陰暗的房間裡,隻有煙頭燃出猩紅的光,上位的男人低下頭,看著戰戰兢兢的下屬:“你說,我兩條線都被清洗了?”
“是,老板我們也沒——”
他一腳揣上男人後背,急促的呼吸完全暴露了內心躁動:“廢物!一群廢物!”
“我要你們有什麼用?
他說著,燃燒的煙頭按在男人後頸上,刺啦一聲,皮肉燒焦的痛楚讓男人瞬間僵硬,一身冷汗層出不迭。
他卑微得像條狗,連聲音都不敢發出。
堅硬的鞋底踩上手指,大老板半俯身,說道:“我隻給你兩天時間,這件事我要徹底結案,否則,水泥塘就是你最好的去處。”
“還有那個警察,混進來的警察給我做掉他!”
“是。”
屬下敬畏地就要離開,從始至終不敢抬頭,即使黑暗裡,他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麵容。
下一刻,驟然拉起的窗簾讓人下意識閉上眼,四麵八方,刺眼的陽光鋪天蓋地襲來,黑暗無所遁形。
神神秘秘的房間瞬間透亮無比,簡安破窗而入,手裡的槍-口對準男人,可當她看清那人的臉時,她愣住了。
“是你!”
李嫵念出名字:“茅均勝。”
曾經貼在市宣傳欄被評為優秀黨員,功績優秀的老好人,竟然是一切的幕後主使。
他早已沒有之前的穩重,驚慌失措地打開桌兜,才發現裡麵早就空空如也。
“砰”地一聲。
刀尖刺穿他的掌心,將他釘死在桌麵上,茅均勝痛苦抬頭,對上一雙冷如玄冰的眼睛,叫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李嫵朝他做了個口型:這隻是個開始。
旋即,她扭過頭,是人都能看出她眼裡的不走心:“抱歉,我一時激動,看他想掏出什麼東西,才出手。”
簡安搖頭,該發生的已經發生,更何況,她死死盯著茅均勝,想到一切都是他在背後操縱,恨不得把他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