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南方掌控力比較一般, 但在京城,隻要他想查且不惜代價,絕大多數事情都能查到真相。
更彆說有泠境特地提醒, 等同於大概猜到結論進行倒推, 真相隻會來得又快又準。
順帶一提, 前朝國姓是慕容。
大梁立國六十多年, 今上是大梁第四任皇帝, 而距離嫡支血緣較遠的慕容族人彆說科舉不受影響, 更是有人官至四品道台。
即便如此, 慕容氏的嫡支仍舊癡心不改, 想要複國。
不過也不能說慕容氏嫡支執著於複國全然沒道理,當初慕容氏在被兵臨城下之前就見勢不妙早早溜了。
換句話說,前朝末帝逃走時能夠相對從容地收拾東西,帶走了足夠的財富……前朝末帝當皇帝的水平跟宋徽宗有得一拚, 但斂財的本事一百個宋徽宗綁一起也不是對手。
於是前朝末帝帶著妻兒宗親和些許心腹卷著搜刮的民脂民膏以及大半個內庫,跑到大梁最北的一片山區“苟”了起來。
然而亡國之君選擇苟,基本沒了東山再起的機會。十年之後, 錢沒花完但隊伍漸漸散了,末帝因此鬱鬱寡歡, 一年後就咽氣了。
末帝的兒子比他爹銳意進取多了, 也明白一直苟著不是事兒, 就想著另辟蹊徑, 他的女兒孫女都很漂亮,他就試探著使出連環美人計。
結果……還真成了, 而且不得不說他們的眼光還很不錯:主考官若是這次不出事,沒幾年就該按部就班地入閣了。禮王世子也是實例之一。
因為出了這麼檔子非同一般的舞弊案,原本該在四月中旬舉辦的殿試推遲到了五月中。
話說這陣子十皇子一直都希望母親德妃能鬆口, 同意他和小鸝的婚事。然而母妃壓根不接他的茬兒,一個勁兒地挑選比較京中的名門貴女——擺明了是在刺激他,也刺激小鸝。
要是上輩子,十皇子說不定還會憋屈一陣子,然而母妃過於自以為是眼高手低,上輩子不僅沒幫忙反而拖了他不少次後腿,母妃和他患難與共恩愛存心的小鸝比起來,他肯定選小鸝。
隻不過現在他還得做個孝順兒子。
其實他不太在乎母妃不聽勸,因為他的外公舅舅們無疑聽得進人話,尤其是母妃隻肯在表妹之中挑個側妃,把外婆和大舅媽都給氣到了……上輩子可沒這出!
十皇子裝模作樣地連著勸說母妃三天,母妃仍舊無視他的要求,他看似焦急,實則內心平和:母妃一心要做大權獨攬的太後,所以一定要他這個兒子妥協。
至於上輩子母妃會答應他和小鸝的婚事,也是因為母妃理虧又自責:他會中秘藥,跟母妃指給他的女官有扯不開的關係。
就在他打算說服外公和舅舅們的時候,此次會試的主考官下了天牢……上輩子沒有這出,他很清楚地明白有大事發生了。
他有心想打聽,被這陣子一直住在宮裡的五姐特地提醒了……一頓:彆摻和,讓你外公他們也彆摻和,盯好你母妃,管不了她起碼要撇清關係。
十皇子還是很信五姐的,上輩子要不是五姐出門遊玩馬車落下山路意外身亡……等等,上輩子他和五姐交情非常一般,很多事情的細節都不清楚,所以他怎麼能斷定五姐是真的意外身亡,而不是和他一樣……中了招?
十皇子在書房裡捂著額頭琢磨了許久,仍舊感覺不好化解,乾脆出宮找小鸝待一會兒。
芮鸝最近跟父親學習看賬本,頗有長進,情郎忽然前來,她就把賬本先放在一邊,仔細聽情郎說起最近的煩心事。她等情郎情緒平複了一點,才問,“既然您覺得五公主語焉不詳,為什麼不去問問雨先生?”
十皇子靈機一動:得了機緣的他們三個在大事上可以互相印證,想必沒有太多隱瞞,然而細節很難說了。五姐似乎格外喜歡雨先生,現在他再去試探一下雨先生……總沒什麼損失。
想到就做,他和小鸝約好晚上一起吃飯,就離開芮家前往四條街之隔的雨家。
這陣子一直有泠境給他通風報信,覃靜州很清楚主考官因為黜落他而進了天牢,因此他真正進入了皇帝和禮王兩人的視野……進展這麼快他還挺高興,這兩天都沒怎麼抽打依舊在抄經的人渣兒子。
十皇子找上門其實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隻不過聽到十皇子的來意,也就是想請他幫忙解釋一下五公主的提醒,覃靜州都笑了,“殿下您真看得起我。”
在心裡又對十皇子的敏銳頗為讚賞。
十皇子喝了杯茶,一臉無奈,“能讓五姐一見傾心,沒法兒看不起你。”
覃靜州忽然正色道:“殿下,昭明公主固然看我順眼,她真正屬意我的原因是我出身寒門。我雖然姓雨,但我們這一房和雨氏嫡支早出了五服。”
十皇子若有所思,“京裡京外各大世家或多或少都和禮王有些關係,廣撒網這一招實在是厲害。”
覃靜州又說:“這次主考官……之前是因為什麼翻車的?”
這個“之前”明顯指的是上輩子。
十皇子忍不住笑了起來,“翻車……他因為賄賂翻車的。”頓了頓他又道,“他應該就是拿了禮王的賄賂,才讓父皇辦了的。這次提前好多年,隻怕還是因為禮王。”
覃靜州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主考官進了天牢,最開始還心存僥幸:因為被禮王拿了把柄,於是幫著禮王黜落個礙眼的士子倒還罷了,他沒有收錢,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科場舞弊,肯定不是死罪。
當他知道自己深深迷戀最後不知所蹤的心上人……就是前朝末帝的後人,他瞬間清醒,為了保全家人基本能招的都招了。
皇帝因此得到了禮王隱藏很深的釘子,按覃靜州老家那邊的說法,就是陛下隨時準備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