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1 / 2)

慈恩宮的人來的太及時了, 餘晚晴立時便丟開了假摔的念頭, 再沒了那些個猶疑, 當即便步履勤快的下了玉階,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那個被林貴妃派來傳話的小太監麵前。

反正都已經和林貴妃徹底撕破臉了,餘晚晴也沒再端著,她緩步走到那個瑞慶宮的小太監麵前,微微抬起精致的下頷。

小太監自也是聽到了慈恩宮來人的聲音,心知林貴妃此回交代自己的事情怕是不成了。想起林貴妃那脾氣, 小太監心裡自是免不了的忐忑與不安。尤其是, 餘晚晴此時就站在他麵前,一言不發,隻抬著下頷斜晲著他,那目光又冷又淡, 像刀鋒一樣的尖利, 仿佛能夠看入了他的心底。

小太監既緊張又無措,甚至連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下意識的抿住了有些乾燥的隻好輕惶惶然的叫了一聲:“......娘娘?”

餘晚晴也沒有和這些人多說的意思,端著冷豔高傲的姿態, 語調淡淡的道:“你也看見了,太後派了人過來,我怕是得先去一趟慈恩宮。至於貴妃娘娘那裡.......”

她沒把話說完,但話裡的意思是很明白的。

小太監也不敢多說,諾諾應了後便忙不迭的回去了。

慈恩宮派來傳話的人這才走上來,看著倒是比林貴妃派來的人更懂規矩, 又因著餘太後與餘晚晴之間的關係,說起話來不僅有條有理,更是帶了幾分難得的親近:“娘娘,太後娘娘已叫人備了午膳,都是您往日裡愛吃的,就等著您過去呢。”

餘晚晴想著,餘太後也不可能出手弄死她,還有個關於餘太後的第七題等著要做,倒也沒有遲疑,這便點了點頭:“好,我先去換身衣服。”

待得回了內殿,餘晚晴立刻沒了殿外的從容模樣,拉住溪午的手,小聲道:“你說,餘太後她這個時候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從餘晚晴入冷宮、出冷宮、乃至於遷宮至華清宮,餘太後也就送過一次賞賜,再沒有出過麵。而現在,這個一直稱病不出的餘太後卻忽然派人來請餘晚晴過去,哪怕餘晚晴覺得對方不可能忽然下殺手,可仔細一想,多少還是有些慌的。

溪午心裡其實也有些擔心,隻是慈恩宮的人都等在外頭了,她也不好在說什麼話來增加餘晚晴的心理壓力,隻得溫聲安撫餘晚晴:“太後還在養病,想來也不過是想見見娘娘,吃頓飯,說幾句話吧......”

頓了頓,溪午又補充了一句:“畢竟,太後也是養病多日,精神上頭應該也沒往日好了。”

這話說的就有些意味深長了,不過餘晚晴聽著也是這麼一回事——既然餘太後現在還在養病,那肯定是忌諱蕭翀、需要養精蓄銳的時候,應該不至於搞出什麼大事來。

於是,餘晚晴稍稍放心,這才起身換了一身稍微素淨些的襖裙,隨人去了慈恩宮。

慈恩宮和餘晚晴想象的很有些不一樣,遠遠瞧著固然是華美莊肅的宮殿,走近了些卻也能發現這座宮殿有些顯舊,雖遠稱不上破敗,可到底沒有想象中的富麗堂皇。不過,仔細想想,這倒也在情理之中——慈恩宮雖是太後寢宮,可也是空了好多年,一直等到新帝登基,阮皇後入宮,餘太後這個嫡母不好再住鳳來宮,這才搬來來慈恩宮。再者,餘太後自搬來慈恩宮後便一直“養病”,修繕宮室這種事自然也是不成的.......

不過,餘晚晴到底還是留了神,入殿後便故作漫不經心的掃了一圈左右,見殿中布置看似樸素卻又低調奢侈,細節處甚是精致——從這裡,大概也能看出餘太後顯然是個要求嚴格,非常注重生活細節的人。

唉,人家畢竟也是個做了好多年皇後的人嘛。

餘晚晴心裡這樣想著,腳下步子卻沒停頓,果是很快便到了裡間,然後看見了正等著她的餘太後。

隻見餘太後懶懶的靠坐在鳳榻上,身上還搭著一條杏黃色的錦被,姿態隨意。

她看上去全然不似四十多歲的女人,雖麵上尚有病色,可鬢發烏黑如墨,容貌端美,眉目之間甚至與餘晚晴有幾分相似之處,隻能從她眼角那遮不住的細紋看出些許歲月的痕跡。

若僅僅從外表看,餘太後似乎真就隻是個養尊處優、保養得宜的美貌少婦,帶了點病容,全然無害。

見著餘晚晴入殿,餘太後麵上神色激動,立時便柔柔的喚了一聲:“晚晚......”

語聲微微有些哽咽,仿佛蘊含著無數複雜情感,以至於一時間竟是再說不下去。

餘晚晴深吸了一口氣,顧不得行禮,也撲上去跪坐在榻邊,把頭往餘太後身上一靠,然後也學餘太後的模樣,嚶嚶嚶著道:“姑母,我,我還以為自己見不著你了呢。”

想想餘太後那張和自己頗有相似之處的臉容,想想餘太後眼角的細紋,餘晚晴的眼淚就更真切了:嚶嚶嚶,她以後老了該不會就是這種黑寡婦模樣吧?嚶嚶嚶,不要啊!

餘太後的臉色微不可查的一頓,搭在錦被上的手指下意識的嵌入被中。隨即,她反應過來,下意識的看了餘晚晴一眼。

餘晚晴仍舊埋著頭,真心實意的嚶嚶嚶,嘴裡還不住的念著:“姑母,我好想你的呀.......”

餘太後暗暗的咽了口氣,不得不抬起手,輕輕的撫了撫餘晚晴的發頂,順勢撫過她細瘦的脊背,語聲裡也帶了無限的悵然和憐惜:“唉,姑母如何不想你?你自小便養在我這兒,便如我的親女兒一般。如今咱們餘家又隻剩下你我幾人了,我這心裡隻恨不能把你放在身邊,日日瞧著才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