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梨是在一片消毒水的氣味中醒來的。
周遭的環境算不上安靜,但也不喧嘩。因為聽的出來,周圍所有的人都是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她動了動眼珠,緩緩睜開眼睛。
隻一眼,她就發現了,自己正躺在醫院裡。
六人間的病房,旁邊躺著的都是成年人,隻有她一個小姑娘,怯生生地混雜在一堆陌生的麵孔裡。
難道,又換了個地方?
還好,隔壁床邊上坐著削蘋果的年輕女人見到她醒來,連忙朝敲了敲身後的窗戶,朝陽台上的中年婦女小聲喊道,“阿姨,你女兒醒了。”
那個中年婦女立馬轉過身來。
麵容很熟悉,正是陶安寧的媽媽。
許梨鬆了一口氣。
“你說說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好吃好喝供著你,你就給我讀個書,也能讀發燒,要是真這麼認真,怎麼沒見你考個像樣的分數回來呢?”
“你知道你這生一場病,要花多少錢嗎,真是敗家子,整天就知道給我惹事。”
陶母回到她的病床旁邊,一邊拿出飯盒,端出粥和配菜,一邊皺著眉頭,叨叨念念地說她。
聽上去,有點刻薄和不耐煩。
但是許梨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安安靜靜的,一句話也不反駁。
陶母終於察覺到她的視線,眉頭皺的更深了,“看著我做什麼?腦子真燒傻了?”
許梨看了她好一會,緩緩笑起來,然後突然抱住她。
把頭埋進她懷裡。
“媽媽,我以後會好好學習,一定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她會考上最好的大學,會成為家裡人的驕傲。
會讓爸爸媽媽再也不用擔心她的未來。
因為從此刻起,她就是陶安寧。
醒不過來的冗長的夢裡,她夢見了那個和她彼此獨立又息息相關的女孩。
在某一刻,她們都突然有一種預感,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光消失之前,那個女孩對她說:
“許梨,如果我們真的變不回去了,那我隻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我會把你的親人當成自己的親人一樣,會讓所有欺負過你的人都還你一個道歉,會好好生活絕不讓你的父母因為我傷心難過。”
“你在我的身體裡,也隨你怎麼做。”
“但是,我希望‘陶安寧’以後,可以彆再讓媽媽失望了。”
“……謝謝你。”
“從此之後,我是許梨,你是陶安寧。”
陶母愣了愣,被她突如其來親密的舉動弄得僵住了,也就沒再繃得住臉說她,反而不自然地咳了咳,把粥端給她,“行了行了,趕緊把粥喝了吧,喝完好出院回家,真是,儘浪費我時間。”
女生笑了笑,乖巧地點點頭,把暖而不燙的白粥一口一口喝完了。
——嗯,此次之後,我就是陶安寧。
陶安寧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所以出院的時候,已經是周日的傍晚了。
這個點,肯定也趕不及晚自修,再加上她確實發了高燒,還掛了一天鹽水,所以陶母就打了電話給班主任,幫她請了病假。
陶安寧抱著醫生開的藥回到房間,拉開書包,打算把周末的作業補上。
隔壁房傳來爸爸的咳嗽聲,兩個人談了一會話,陶母就把今天收下來的校服送到陶安寧房間。
看到她埋頭寫作業之後,破天荒地說了一句,“要是不舒服就彆硬撐著寫作業,以後再補也是一樣的。”
女生回頭衝她笑笑,點了點頭,“我知道的,媽媽。”
學校布置的作業她兩個小時就能搞定,因為以前她都是上課寫作業,然後晚自習的時間用來做自己買的試卷。
所以哪怕是周末的課內題,對於她來說,也並不算多。
不過,在做玩作業之前,她突然想到什麼,拿了張紙,跑到母親身邊,然後旋開筆蓋,仰起頭。
“媽媽,我們來做個協議吧。”
窄小的客廳裡,女生正蹲在茶幾前,一筆一劃地寫著什麼,一邊寫還一邊煞有其事地念出來,“如果我下次月考考到年級前四百名,你就允許我周末用家裡的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