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憑虞謠如何旁敲側擊,席初還是什麼都沒說。
虞謠有點氣餒, 隻得作罷, 默默問白澤:“要不我再暈一次?”
白澤:“?”
虞謠認真地開腦洞:“我再暈一次,然後就告訴他我得了重病,他肯定很不忍心, 我要知道什麼他都會告訴我的!”
白澤:“腦瘤警告。”
虞謠閉嘴。
宴席散後, 虞謠還是叫了席初一起回正德殿。對於她最近專寵貴君的問題, 後宮眾人都覺得很詭異, 又在詭異中不得不接受這個設定。
盥洗更衣,躺下睡覺。虞謠這一天累得夠嗆, 一碰到枕頭就睡過去了。
翌日寅時,宮人照例來叫她起床上朝, 席初也照例一並起了床。
隻有他是這樣。她搜尋記憶,清楚後宮裡其他人都不是如此。她上朝的時間很早, 常規起床的時間換算成二十四小時製還不到五點,大家一起這樣早起真的很虐。所以一般來說, 隻要她開口說一句“你睡你的”,彆人就心安理得地繼續睡了。
席初從前其實也是這樣,現下的情況隻說明, 他對這一切都還是不信任。
洗臉漱口的過程中, 虞謠一直迷迷瞪瞪的, 腦子裡一團漿糊,腳也仿佛踩在雲裡,根本沒什麼勁兒。
直至坐到妝台前她才緩過來一點, 抬眸從鏡子裡看看站到她身後的席初,愣了一下,又仔細看看。
“沒睡好?”她問。
他看起來很有些憔悴,麵色愈顯蒼白,眼下掛著烏青。
聽她問,他簡短地笑了下,含糊其辭:“還好。”
虞謠抬手向後一探,把他手裡的梳子拿了過來:“你去睡,原也不用你跟著我早起。這麼多宮人呢,不非要你幫忙。”
大約是她態度堅決,席初稍滯了滯,就轉身向床榻走去。
走了幾步,他卻又停住,虞謠的目光掃了眼鏡子,恰好瞧見他站在那裡怔神,不解地喚了聲:“貴君?”
他轉過來,淡泊的麵容下好似有些並不平靜的情緒:“陛下。”
深緩了一口氣,他說:“臣有些事,想跟陛下說。”
虞謠會意,擺手讓宮人皆儘退下,從鏡子裡朝他笑笑:“說吧。”
席初折回來,回到她背後,被一股奇怪的情緒驅使著,抬手去順她的頭發。
她的頭發保護得很好,一直柔軟順滑,和十一二歲時沒什麼分彆。
十一二歲那會兒,他就總玩她的頭發。
那時他們常躺在一起睡午覺,不過主要是她睡,他通常睡不著。睡不著又沒事乾,他就順一縷她的頭發過來,悄無聲息地編個麻花辮。
她不喜歡麻花辮。在東宮裡,隻有奴籍裡的小丫頭才會梳麻花辮,所以她一醒他立刻就會翻下床開溜,她察覺到發生了什麼,便滿寢殿地追著他打,氣鼓鼓地抄起果盤裡的香蕉蘋果橘子梨砸他。
那時候一切都很好。後來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嫌他對她不夠恭敬了。
再後來她登了基,身邊有了元君,後宮也充裕起來,他連見她一麵都變得很難。
每個人都比他更會讓她開心,他自己都覺得,她沒什麼喜歡他的理由。
回首過去,令席初不寧的心神平靜下來許多。他的手指在她發間劃著,輕聲道:“陛下昨天問臣怎麼看和君……”
虞謠的神經一下繃緊了,目不轉睛地盯著鏡子裡的他。
他好似又措辭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臣覺得,和君與衛家或有不臣之心,但現下也未必會做什麼。陛下當心一些,彆與他生下皇女便是了。”
“什麼意思?”她吸著涼氣問。
簡短的話猶如閃電擊進她的腦海,幾個詞條連貫在一起,讓她有了些許猜測。
抬眸看他,他眼底微顫,退開了半步。
虞謠轉過身,靜住神,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語氣有點衝,便儘力地放緩語調:“你是……想這個想得一夜沒睡嗎?”
他遲疑了一下:“算是。”
或許也不算是,因為這件事沒那麼難想清楚。他隻是花了一夜時間去說服自己,她最近的溫柔是真的。
相信這一點,很難。他大約最後也沒有成功,隻是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已經信了。
虞謠想了一想,又問:“元君的事,跟這有關係吧?”
“是。”他道。
她問得更明白了點:“元君也有野心,是不是?”
這回他沒有說話,點一點頭,接著道:“陛下恕罪。”
她不許他說元君的不好,但他沒再驚慌失措地跪地謝罪。因為如果她要為這個治他的罪,今日大概就是最後一次治罪了。
他想走得體麵一點。
虞謠定定地看著他,從他的神色中慢慢感受到了,他跟她說這些用了多大的勇氣。
他完全可以不告訴她的。明哲保身,是皇宮裡的生存之道。
可他還是說出來了。
虞謠淚意上湧,覺得眼睛鼻子都酸酸澀澀的,站起身哭唧唧地抱他。
這突然而然的投懷送抱把席初搞懵了。
他半晌沒有一點反應,終於試探著出聲:“陛下?”
麵前一聲抽噎,接著揚音:“來人!”
被屏退的宮人們應聲入殿,女皇眼睛紅紅地看過去:“去傳話,今天免朝了。”
“陛下?”席初的聲音驚訝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