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靜靜站在原地, 聽著耳畔傳來的聲音, 半響沒有言語。
他有些不妙的發現, 體內的陰煞似乎被身後那人身上的某種存在壓迫回了體內, 這股力量比之陰坤玉的壓製都要強了不少, 以致他壓根沒辦法脫困。
他微微抬了下手,按下胸口躁動的秦牧,雌雄莫辨的冰冷聲音從鬥篷底下傳出,“是你擄走了我父母?”
那人眸光一閃, “果然是江殷和許雅的孩子,沒錯,他們的確在我手裡。”
秦牧瞳孔一縮——江殷和許雅……江寧竟然是他們的兒子?
江寧唇角一抿,虛虛垂著的手指瞬間握緊, 漆黑的眼底深處竟然隱約略過一絲紅芒。
他輕聲問道:“他們……還活著?”
那人微微一笑,心情很好的回答他,“活是活著, 隻是有些狼狽而已。”
他把玉璧放到兜裡, 然後緩緩抬手,一隻手放到了江寧頭上戴著的鬥篷帽子上。
“現在, 讓我來看看你的真麵目吧。”他帶著一絲玩味的笑, 輕輕開口,“隻在傳說中才存在的陰煞, 我真是對你很好奇呢。”
話落, 他猛的一掀鬥篷, 強大的力道帶動布料掀起一股不大不小的風力, 鬥篷下遮掩的滿頭黑發瞬間揚起,正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絲絲縷縷的發絲清風一般徐徐從他手背上滑過,像是戀人最溫柔的撫摸。
也是這一瞬間,三道利爪寒芒在漆黑之中乍然閃現。
“喵嗷——!”
一聲凶狠的貓叫猛然響起,一道黑芒以閃電般的速度從眼前略過,鋒利的貓爪在他手上用力一滑,血光乍現的一瞬間,那人握著匕首的手指不由一鬆,秦牧貓嘴一張,叼著那柄匕首在半空一個輕盈的轉身,穩穩落地。
與此同時,江寧身形一動,在匕首離身的一瞬間在他麵前一掠而過,眨眼的時間已然與他拉開了距離。
鬥篷緩緩落下。
滿頭黑發重新被收攏於鬥篷之下。
他也第一次看到了那神秘人的模樣。
一件酒紅色的襯衣,一身黑色的西裝褲,淡灰色的齊肩頭發微微卷曲,梳了個三七分的發式,顯得溫雅又倜儻,整個人看起來很有氣質,隻是鼻梁往上卻覆著一塊黑色的華美麵具,隻露出線條完美的嘴唇,完全看不清麵具後的容貌。
這就是陳晟和那隻煞鬼口中所說,奪走秦牧身體,殺了蔣文瑞父親的人?
秦牧頭猛的一甩,嘴裡的匕首便被甩到了一邊去,四肢一躍跳到江寧肩上,威脅的衝著對麵的人齜了齜牙。
江寧視線落在對麵的人身上,淡淡道:“你到一邊去。”
“你覺得可能嗎?”秦牧壓低了聲音,冷然一笑,“我的身體在他手上,這件事不光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江寧聲音淡淡,“你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抬起一手,在它麵前輕輕一晃,“保護好它。”
一抹白綠相間的顏色出現在秦牧眼前。
是……那塊被那麵具人奪走的玉璧!
“李弘就在玉璧裡,被他用手段強行封住了。”他輕聲道,“保護好它,這塊玉璧絕對不能落入他手裡。”
麵具人也微微驚了一跳,下意識一摸衣兜,裡麵卻是空空如也。
他怔愣一瞬,一手在另一隻受傷的手背處輕輕摸了摸,不怒反笑,“好手段,倒是我大意了。”
秦牧看了看它,又看了看玉璧,最後一咬牙,道:“你小心,一有不對立即逃跑,如果你落入他手裡,你父母就真的完了。”
江寧輕輕點頭,聲音沉沉道:“放心,我不會莽撞。”
玉璧是江寧媽媽留下來的,與這人有關的線索,幕後這個人謀劃了這麼多年,它有預感,今天絕對不會這麼輕鬆就能抓住他。
可以掌控在手裡的線索,反而成了最可靠的存在。
秦牧張嘴咬住玉璧,縱身躍起,幾下跳到了一邊去,與他們拉開了距離,把玉璧放在地上,一隻爪子按在上麵,認真開始觀戰。
江寧垂著的手微微虛握,掌心陰煞凝聚,緩緩形成了一柄刀的模樣。
麵具人淡淡一笑,不慌不忙,語調也是一如既往的輕鬆,“怎麼,你以為,我會單身過來抓你不成?”
江寧微微眯眼。
事實上他的確沒這麼覺得,這個人既然如此覬覦陰煞之體,就肯定有對付陰煞的方法,所以他才讓秦牧閃一邊去。
因為他不確定,他可以護得了它。
對上這個人,他們的勝算很小。
他的預感很快成真了。
被之前陰煞與金玄鐘對撞轟成一片空曠的八樓外麵,隱約有腳步聲不斷響起。
這些腳步聲沉穩有力,慢條斯理,就如麵具人給人的感覺差不多。
他們很快來到了狼狽一片的大廳裡。
足足有十二個人,各個都是一身黑西裝,麵上覆著一隻黑色鬼麵具,而所有人的手中都拿著一隻木盒。
麵具人微微一笑,“本來是用來對付玉璧煞鬼的東西,沒想到最後會用來抓你,真是讓我……”他微微一頓,再出口的聲音彷如情人低語,纏眷而溫柔,“……激動。”
江寧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被惡心的。
可麵具人並沒有給他平複心情的時間。
黑衣人手裡的木盒很快被打開。
一點紫色的光芒在木盒中幽幽綻放。
那是十二顆拳頭大的紫色珠子,那紫色並不是陰坤玉那般純淨瑰麗的紫,而是一種妖異陰邪的紫,那紫光幽幽綻放,以十二個黑衣人所在之地為中心,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結界。
雖無形,卻比無形更加可怕,因為江寧驚悚的發現,他手裡用陰煞凝聚成的長刀正在緩緩潰散,體內洶湧澎湃仿佛無窮無儘的陰煞似乎被什麼東西隔絕了一般,再也感受不到了。
這竟然是一個隔絕壓製陰煞的結界!
“小心——!”
秦牧忍不住出聲提醒。
就在江寧手中長刀潰散的一瞬間,麵具人身形倏然一動,手裡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柄匕首,直直衝著江寧襲來。
那一聲提醒被江寧很好的發揮了效力,他身形一轉,輕易躲開了匕首那猛烈的一刺,對方刀芒一轉,又對著他橫向一劈。
江寧抬手在他手腕一擋,匕首貼著他的胸口險險劃過,誰知麵具人招式多變,一手微抬朝他鬥篷抓去,似要掀起他的帽子一窺真容,與此同時另一腿抬起,直擊他腰腹而去,同時拿刀的手又向他鎖骨砍去,看似刀刀不致命,但隻要中了哪怕一招,都會瞬間敗下陣來,再無任何反擊之力。
江寧臉色微變,但越是危險他反而越是冷靜,先是抬腿一彎,以膝蓋碰撞之力擋下他的腿攻,再是猛的往後一仰身,鬥篷與匕首的攻擊同時躲過。
但,頭後仰,鬥篷帽子往後掉落,容貌快要遮不住了。
江寧很乾脆的就著這個姿勢原地一個後空翻,雙手撐地,衣袂飄揚,等再落地時,鬥篷帽子又蓋回了他臉上。
這一招之後,他們重新拉開了距離。
麵具人微笑點頭,“身手不錯,不過還不夠,如果你隻有這點能力,今天是逃不走的。”
秦牧叼起玉璧,貓尾巴從玉璧中心的圓形小洞裡穿過,尾巴一卷便牢牢固定在身上,它四爪約地,縱躍幾下重新躍到江寧肩上,小聲道:“你不是他的對手,這個人很強,估計在我全盛時期也不一定可以打敗他,你現在陰煞被壓製,本就不利,而且你要保證不能有一滴血落在他手裡,不然會被他做法控製。”
它果斷道:“逃!”
江寧呼吸一滯。
他父母在他手裡,這是他十一年來第一次離父母這麼近過,讓他立馬放棄的確做不到。
但秦牧說的對,他能明顯感覺到麵前這個人的強大,剛剛隻是它小試身手,已然讓他差點露餡,十分實力他最多隻出了三分,如果全部發揮出來,他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隻能趁著現在還有一擊之力,逃。
秦牧的說話聲音很低,幾近耳語,麵具人是絕對沒聽到的,但這不妨礙他從它的動作上麵看出一些端倪。
“想逃?”他輕聲一笑,“可憐你父母每天念叨著你,卻不想他們的孩子如此忘恩負義,虧我還想帶你去見見他們,真是無情呐。”
江寧冷聲道:“我們遲早會見麵,不過不是現在。”
話落,他腳尖一勾,地上之前被秦牧拋在一邊的匕首受力飛起,接著他猛然旋身一踢,匕首化作一道寒芒,嗖嗖旋轉著,朝著麵具人倏然射去。
下一刻,他突然猛的一個轉身,朝著左邊一處出口直奔而去。
那邊防守的黑衣人反應也不慢,一手拿著木盒,另一手從身後一抽,便抽出一把長刀來,隨即刀身一揮就向他砍來。
但他低估了江寧的身手。
他對上那麵具人或許不是對手,但對上這些屬下還是遊刃有餘。
他腳尖在地上一點,縱身躍起,輕易躲過那道刀芒,一腳在那人手腕上一踢,虎口吃力,刀身便從他手中震出,另一腳在他頭上一踩,借力一躍,那人瞬間被他踢得往前挪了幾步,一個不穩摔在了地上。
江寧借著這股力道,猛的往前躍出幾步,趁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拔腿就往樓上跑去。
秦牧驚道:“怎麼不往樓下跑?你跑樓上去一會怎麼逃?”
江寧邊跑邊道:“樓下是火海,我現在陰煞不穩定,貿然穿越火海,如果被他們追上展開那個結界,陰煞被壓製,瞬間就會葬身火海,況且下麵還有很多普通人,我不想把他們牽扯進來。”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應該是他們追上來了。
秦牧崩潰了,“那你倒是要怎麼逃啊!”
江寧麵色淡淡,“船到橋頭自然直,隨機應變,到時再看。”
秦牧還能怎麼說,反正現在後路被堵死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幸好煞鬼被祛除了,製造火災的源頭被掐滅,消防很快就可以把這裡的火滅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