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獸臉皮其厚無比,“過獎。”
溫生玉臉一冷,“抱歉,我沒有從這誓言裡得到一丁點安全感,再加一點如何?一個小時之內,你的速度會奇慢無比,至少追不上我。”
夢魘獸鼻孔裡呼出兩道黑煙——這代表它生氣了。
“隻是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後就會恢複正常。”溫生玉繼續和它討價還價,“沒讓你有一丁點受傷,隻是動作遲緩追不上我而已,我隻要保證我可以逃出去,這樣都不行?”
他輕輕揮了揮手,客廳角落站著的保鏢在手裡聽筒上的某個鍵上按了一下,立刻有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父親,父親你在哪?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夢魘獸臉色一變。
但卻不是焦急,而是獵物即將到手的貪婪。
它舔了舔嘴唇,陰森森道:“好,人到手之後,我動作會遲緩一半,違者,就讓我抓不到你。”
真是隻小心謹慎自私自利的獸,不過正好,你有你的謹慎,我也有我的對策。
溫生玉微微笑著,揮了揮手。
門口的保鏢出去了一趟,不多一會又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手上纏繞著繩子,嘴上綁著膠帶,各個麵色蒼白一臉病容的年輕男子。
夢魘獸眼裡的血光都快溢出來了,迫不及待走上前去,仔細打量一會,確定氣息都是自己熟悉的兒子,瞬間嘴角都有點濕了。
如果不是顧忌地方不對,他估計這一刻就下嘴吃人了。
溫生玉微微笑著,說:“人確定到手了嗎?那麼我們一個小時的約定,現在開始?”
夢魘獸自然是點頭的,越早開始,越早結束,它也可以越早抓到這人,以報算計之仇。
溫生玉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抬步往門外走去,“那麼,夢魘獸,我們後會無期。”
然而他走了沒兩步,夢魘獸先動了。
它猛的出手,一隻蹄子橫掃過去,站在一邊的保鏢直接被這蹄子給踩穿了胸膛,頓時雙腿一軟,瞪大著眼睛倒在了地上。
“我說過放過你,可沒說過放過其他人。”夢魘獸甩了甩蹄子,看向一邊驚愕的溫生玉,這麼說道。
溫生玉卻也隻是怔愣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往門口走去,微笑道:“一些紙人而已,您想撕多少就有多少,請隨意。”
夢魘獸一怔,低頭一看,剛剛被他一蹄子踩死的那人已經變成了一張黑色的紙人。
它臉色猛的大變,一口黑霧噴吐而出,落在身前那些所謂的“兒子”身上,下一刻,便見先前還是活生生的人又變成了一張一張白色的紙人,飄飄忽忽散落了一地。
到了現在它哪能不知道,它中計了!
它前蹄瞬間揚起,腦後的黑色鬃毛烈烈飄舞,大怒道:“豎子竟敢騙我!”
溫生玉微微的笑,笑得得意又暢快,“嗬嗬,為了騙過你,我可是把他們一半的魂魄都凝到這紙人上麵了,這可是您親口承認,人已經到手了,那麼誓言也該生效了。”
夢魘獸冷笑著道:“對,誓言該生效了,你該死了!”
“轟隆”一聲悶雷炸響天空,一道紫色雷霆當空劈下,落在了二層屋頂上,又被一邊的房頂上的避雷針導入了地下。
巨大的避雷針顫抖兩下,似乎無法承受這恐怖雷霆的威力,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隙,估計再有一道雷霆下來,它就得崩毀。
溫生玉緩緩抬頭,看著天邊徐徐聚攏的沉沉烏雲,眼裡卻沒有一絲的驚懼害怕,反而是徹底的平靜,平靜到有一絲可怕。
“是啊,誓言該生效了。”
他輕輕的說,隨即腳步一轉,往夢魘獸的方向走去。
夢魘獸下意識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它正要利用入夢術控製他的身體,卻忽然冥冥之中有一絲細微的感應落在心頭——如果現在對他出手,那它那些“兒子”就都找不回來了,並且它將永遠找不到麵前這個人報仇。
這是它剛剛發的誓言!
但它的前提可是——對方不對它出手!
“我不會對你出手的。”溫生玉輕聲笑道,“你剛剛可是發誓了,一旦確定人到手,你會在一個小時之內追不上我,也不能對我出手,不然你永遠無法報仇。”
夢魘獸忍著心底那股隱約的不安,咬牙冷笑:“你不對我出手,我又何懼?不過一個小時而已,眨眨眼就過去了,到時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你怕的,而且是你最怕的東西。”
溫生玉已經走到了它身前,他迅速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它揚起的蹄子,微笑,“而且,它很快就會來了。”
“轟隆!”
又一聲雷霆炸響天際,一道比之剛剛還要恐怖的雷霆瞬間落下,整座屋子都彌漫在恐怖的雷光之中,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以及一道猖狂到肆意的笑聲,彆墅在一聲“轟隆”巨響中緩緩倒塌。
“哈哈哈,夢魘獸,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天雷滅頂,滅我,也滅你,隻要我握著你,看你往哪裡逃!”
展奕漂浮在沉沉的烏雲之下,一身白衣在空中獵獵飛舞,就像即將羽化登仙。
事實上,他也的確快登仙了。
他身上的煞氣在不斷的泄露,這代表著與他結契的另一半生命氣息在不斷的減弱,隻要對方一死,他也會隨之死去。
“為什麼不阻止他?”江寧化出羽翼浮在他身邊,輕聲問道,“你明明有機會的,對付夢魘獸,不一定要用這種方式。”
可溫生玉偏偏選擇了最極端的一種。
而明明不希望他死的展奕,卻至始至終都沒有阻止。
何必呢?
就算犯下再大的錯,如果連輪回轉世的機會都沒了,那一切就真的沒有了回旋的餘地。
展奕的臉色在明明滅滅的雷光映襯下,有一種虛幻一般的不真實感,他沉默了很久,卻是不答反問,“你知道為什麼,他之前明明連一隻雞都舍不得殺,現在卻變得這麼狠辣無情,視人命如草芥?”
江寧道:“他說過,他成了活死人,就沒必要遵守屬於人的道德底線。”
展奕卻是輕輕搖了搖頭,語氣複雜難辨,“在他殺第一個人的時候,他就為自己安排好了今天的結局。”
江寧恍惚之間懂了什麼。
沒什麼人是一夕之間忽然就性情大變的,尤其是對於一個善良到有些懦弱的人,突然變成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他一開始就為自己定好了結局,所以無論多可怕的事情,他都能麵不改色的去做完,無論是殺人,還是吞鬼。
這樣的人,意誌力往往是最堅定的,他所決定的事情,不是其他人可以更改得了的,所以展奕從來都沒有試圖去阻止他。
他能做的,隻有陪伴。
即使前路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