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到那時,所有的人,男的,女的,都不穿衣服了。”
“……”
南雅說:“是麼?”
“是啊。”周洛扭頭看她,但是月光淡了,屋子裡昏暗下去,已經看不清她的神情,隻有淡淡的煙草味,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
“小師姐?”
“嗯?”
“你的千年願望是什麼?”
“噢,忘了想了。——你呢?”
“嗯?”
“你的千年願望?”
“白天不是寫給你了麼?”他呼著煙,模模糊糊地說。
……
願你此生得善待,有人愛也有人愛。
……
新年第一天,周洛睡到下午才醒。家裡頭沒人,他胡亂扒了幾口剩飯就去小賣部,或許能碰上南雅或宛灣呢。
走在巷子裡,迎頭看見張青李。周洛這才想起昨晚張青李跟他表白的事。周洛撓撓腦袋,硬著頭皮走上去,還沒開口,張青李已心知肚明,搶先道:“我來就是跟你說,昨晚我跟薑冰冰玩真心話大冒險呢,你彆往心裡去。”
周洛如釋重負,道:“哦,那就好,嚇我一跳。”
張青李心頭一陣疼,笑問:“你現在去哪
兒?”
“小賣部。”
“剛好我要去買東西。”張青李和他同路走,又問,“你昨晚著急忙慌地跑哪兒去了?後來大夥兒都沒找見你。”
“去找一個朋友。”周洛低下頭,摸著鼻子,不經意間就笑了笑。絲毫不知這樣的表情出賣了他。
“什麼朋友啊?”
“你們不認識。”周洛說。
張青李沒再問,到小賣部買了袋零食就走了。
周洛在音像店待了一天也沒見南雅來,到了傍晚,他按平時的時間溜去旗袍店後門推了推,門是鎖的。
周洛翻上山坡繞去店前邊,居然關門了。周洛不知她是早早關門還是今天一天沒開,也不好問周圍的店家,於是跑去南雅家裡,大門緊鎖。
難道走親戚去了?可南雅無親無故,隻有繼母胡秀。周洛又跑去醫院,依舊沒有南雅。隻聽說胡秀病情更嚴重了,進了特護病房。
周洛到處找南雅,就差沒把整個鎮跑遍。
周洛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一早又跑去旗袍店,還是沒開門,再去幼兒園,也沒等到送宛灣上學的南雅。
那麼大一個人能去哪兒?
周洛漸漸心慌,總有種說不清的不好的預感。直到那天中午放學,他經過小賣部,聽到一群女人在閒聊,陳玲說:
“誒,南雅撤回離婚訴訟了。我就說她本來不想離,仗著她男人喜歡她,使勁折騰。一來真的就不乾了。”
“或許到頭來發現她過錯比較大,怕鬨大了丟臉?”
周洛整個人差點沒碎掉,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一種心情跑去旗袍店的。這次終於開門了。
南雅看上去和1999年的南雅一樣,白色的呢絨大衣,粉色的繡花旗袍,烏發成髻,還是那麼美。
可這次,他害怕他們之間隔了一個千年。
她正給顧客疊衣服,看到周洛臉色慘白地衝進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顧客提了紙袋走了。
南雅說:“怎麼這時候過來?”她說完見沒有回應,回頭看他,周洛站在原地盯著她,一動不動。
南雅愣了愣,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他,淺淺一笑:“怎麼了?”
周洛扯了扯嘴角:“你不離婚了?”
南雅一怔,旋即收了笑容,淡淡地說:“嗯。”
“為什麼?!”
南雅一時間沒說話。
周洛已等不及,上前一步,幾乎悲憤:“他說了什麼讓你相信他?!他不會改的,他隻會一直欺負你,折磨你!你為什麼還要和他在一起?”
南雅望著他的臉,似乎在消化他這樣激烈的反應:“周洛……”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南雅一時無言,垂下眼眸。
“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改變態度,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南雅抬頭:“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
“99年最後一天,我在門外聽見了。還有那天晚上,你說借我吉言,你不想跟他過了。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撤訴?”
南雅神思遊離,默了半刻,說:“周洛,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怎麼不是?我——你知不知道我——”他咬咬牙,可憐心裡無數情緒卻說不出口,“——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不能看你又往火坑裡跳。”
南雅低下頭,淡淡道:“他不是火坑,他……畢竟是宛灣的爸爸,應該多給他一次機會。”
“你瘋了嗎?!”周洛幾乎要崩潰,“他是個魔鬼!他是怎麼打你的,你忘了?他會折磨死你的!——你彆這樣南雅,那天我聽到了的,你說為了宛灣也會和他分開,你不能這麼——”
南雅彆過臉去,似乎厭倦了在這個話題上的糾纏,淡淡打斷:“就當我對他還有感情,任他怎麼壞,我都離不開他,好不好?”
周洛如遭雷擊,呆怔原地。
南雅甚至沒抬頭看他,扭頭轉身過去:“你回去吧,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你不能這樣。”周洛顫聲,帶著哭音,“南雅,你不能這樣。”
南雅沒回頭,問:“我為什麼不能這樣?”
“你不能這樣。——因為,——”他的聲音顫抖到扭曲,“我喜歡你啊。”
“南雅,我喜歡你啊。”
南雅的背影長久地凝固著。周洛站在她身後,望著她,幾乎要哭出來,隻盼著她回頭,
終於,她回過頭來直視他的眼睛,輕聲問:“周洛,你得過感冒麼?”
周洛木然地點頭。
“難受麼?”
周洛再次點點頭。
南雅輕輕地說:“小孩子忘性大,喜歡一個人就像得了一場難受
的感冒,回去洗個澡睡個覺,一星期之後,——就會好了。”
周洛慘淡地笑了笑,搖搖頭:“不是那種喜歡。不是得感冒的那種喜歡。”
南雅說:“小孩子家家的,還懂哪種。”
周洛說:“想死的那種。”
“……”
“南雅,我對你,是想死的那種喜歡。”他微微笑著,比哭還難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她眸光閃了閃,長久地盯著他。
他的心如落水的人揪住一根稻草,看到了一道光,他希冀地等著,等她回心轉意;但最後,她隻是低下頭轉過臉去,說:“回去吧,彆說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