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五除二的把死對頭安排好了之後,黑發少年拿起手邊的杯子輕輕搖晃著,用品酒一樣的態度,慢吞吞地啜飲著裡麵的薑茶。
一絲辛辣微甜的味道於味蕾中擴散開來,惹得他蹙起眉,孩子氣十足的抱怨道:“啊、我果然是不喜歡喝這種東西,簡直是折磨嘛。”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嘗試。”貓科動物瞥了他一眼,自己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頭頂的貓耳跟著猛抖了兩下,然後麵無表情地道:“果然不好喝。”
所以說,你為什麼也要去嘗試呢。
太宰治沒有傻到將這句話問出口,畢竟,他還是挺能理解貓類的好奇心的,因為他也沒差到哪兒去。
等兩個人自我折磨完,期待已久的螃蟹大餐終於被端上了桌。
這是一隻足有八斤重的澳洲巨大擬濱蟹,光一隻鉗子的部分,就比成年人的手掌還要大,更彆提布滿凸起小刺的蟹蓋,完全夠幼童把腦袋埋進去大快朵頤一番。
無論是從味道還是觀賞性,它無疑都是頂級水準,當然,價格同樣處於高端行列。
光是一隻生蟹,就足夠普通家庭大半個月的夥食費,更彆提再經過餐廳的精心烹製,變化為一道道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之後,價格簡直是呈幾何趨勢的上翻。
總之,是相當令人肉疼的一餐。
樹裡雖然對金錢沒什麼概念,但憑借最直觀的感受,在他眼中,越大的東西就等於越貴,因而還是猶豫了一下,反複確認道:“這個……我真的可以吃吧?”
“當然啦,已經上桌的菜色,是絕對不可能退掉的哦。”
黑發少年舉起筷子,沒有被繃帶覆蓋住的半邊臉展露出單純的、不似做偽的真誠笑容,明顯是對麵前的一餐相當滿意。
對於他來說,食物是自己最喜歡的,又禍害了死對頭的卡,順便成功收買人(貓)心,一舉獲得多重勝利果實的愉悅感,自然令他無比快樂。
不知內情的貓科動物哪裡能猜得出對方彎彎繞繞的心思,這會兒得到了進食許可,立馬拿過一個大蟹鉗,伸出舌頭去舔食裡麵的新鮮蟹肉。
他的用餐方式還保持著貓科類的本性,明明是不符合人類標準的吃相,卻奇異的透露出幾分優雅,仿佛邊吃還要邊抖抖隱形的細長胡須,以免沾到自己的毛發上。
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的舌尖呈現出微微的三角形,上麵長著些軟軟的倒刺,所以可以像勺子似的,輕鬆地勾下食物送進自己的嘴裡。
但貓的舌頭十分嬌氣怕燙,他隔了好半天才敢碰香噴噴的海鮮粥,同樣是不用餐具的埋頭猛吃,發出一陣歡快地啪嗒啪嗒聲來。
不得不說,看他吃飯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太宰治不自覺地分神盯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該拍個照片留念一下,就隨手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哢嚓——”
為了防止偷拍,日本銷售的手機在照相時均無法靜音,所以當摁下快門的瞬間,便發出了非常清脆的特效音。
樹裡警覺地快速抬起頭,卻不想保持著嘴邊沾點蟹油的模樣被拍了個正著,引得對麵的少年一聲輕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提醒著:“你這裡沾到東西了哦。”
他本能的伸出舌頭舔了舔,確實嘗到了一些鮮甜的味道。
其實貓的味覺係統裡,本來是嘗不出任何甜味的,不過他大概是進化的版本,還能勉強捕捉到一點點。
處理好形象問題之後,他看了眼對方手裡的作案工具,確定沒什麼危險性,便滿不在乎的重新低下頭,繼續解決碗裡的食物。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頭頂仿佛明晃晃的頂著“用餐中請勿打擾”的字樣——他過慣了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吃飽飯是最優先的選項,其他事情通通要往後退一步。
太宰治趁機連拍了十幾張,準備之後再慢慢挑選出最有趣的部分,結果沒等他收起手機,忽然聽見隔壁桌傳來了同樣的拍照聲。
他側過頭,望向還來不及放下胳膊的男人,單邊的鳶色眼眸倏地彎起了弧度,仿佛是在笑,可眼底偏偏沒有半點笑意。
“請問,您是在做什麼呢?”他語氣輕柔的明知故問著。
來此用餐的人,基本是家境殷實的中高層資產階級,家教大多不錯,但也不乏覺得靠錢能解決一切的二世祖和暴發戶。
這位大腹便便的偷拍者顯然是後一種,聞言反倒露出滿不在乎的表情,晃了晃手機屏幕,嗤笑著道:“隻是一張照片而已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啊——我知道了,那個小丫頭一看就沒見過什麼世麵的樣子,一定很缺錢吧?”
他的眼睛裡閃過一道精光,得意於自己再一次狩獵成功,立馬靠了過去,壓低聲音又道。
“看你們兩個不像是有血緣關係的樣子,難道說,是你從哪裡買下她的嗎?放心,我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隻是想借走她兩天,多拍點照片而已。”
“這樣吧,你開個價錢,不是高得離譜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支票,或者直接去銀行兌現也沒問題。”
“怎麼樣?是很劃算的買賣哦。”
“借走拍照?”黑發少年似笑非笑地歪歪頭,稍微遠離了男人呼出的汙濁氣體,然後用一種很感慨似的語氣說道:“沒想到,這年頭的蘿莉控還真是不少呢……讓我想想看,這孩子的價值大約是多少呢。”
他眸中才淡化沒多久暗色霧靄慢慢上浮,籠罩住了難得出現的一縷暖光,隨即,全然的黑暗降臨其中。若有人有勇氣看上一眼,大概會在下一秒,便讓那一方濃縮的地獄吞噬殆儘了吧。
然而,他俯身湊到男人的耳邊,並未與對方有視線上的交流,僅僅是輕聲說著什麼。
緊接著,那人神色驟變,仿佛聽到了極為可怕驚悚的事情,一時間竟抖得如同篩糠,帶著座椅都在嘎吱嘎吱的作響。
太宰治用纏滿繃帶的手掌拍了拍對方的肩,不知是安撫還是更進一步的恐嚇,然後繼續著之前的發言。
“嘎吱嘎吱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