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暗算的貓科動物抱著太宰治的腿又磨了一會兒, 大約是精神過度疲憊的緣故,等亢奮的勁頭稍退, 整個人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比起平日裡充滿防備的姿態,他此刻的樣子顯得十分乖巧,軟軟的黑發垂落於頰邊, 將閉合的眼簾蓋住大半,露出了一圈半弧形的長睫毛。
小孩子好像哪裡都是軟軟的, 再加上他更偏向於貓科類,骨骼也比人類要輕巧, 蜷縮著的時候, 總有種變回一團毛球的錯覺。
黑發少年單手托住他的腰, 根本不用費什麼力氣, 便輕輕鬆鬆地將人抱回轉椅上, 捏住臉左右端詳了一下, 感慨道:“看樣子真的很困呢, 居然睡得這麼沉。”
那臉蛋稍微一用力捏, 就能留下兩道淺淺的紅痕,仿佛是包著櫻花餡料的糯米團子似的。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不夠圓潤,或許是常年營養不良所致,下頜都是小小的尖角形。
——真是得天獨厚的長相呢,話說回來, 這孩子更像由貓變成的人類呀?
太宰治想了想, 乾脆回身打開墨水瓶, 用手指蘸取一點內容物,在睡著的貓科動物臉上畫出幾道細細的胡須,又把鼻尖的部分染成了黑色。
“噗、哈哈哈——”
他看著自己的傑作,笑得雙肩不住聳動著,簡直小學三年級的男生惡作劇之後更加誇張。為了延續趣味性,他沒忘掏出手機,哢嚓哢嚓的拍了好幾張照片,還特意劃分出一個文件夾,將上次吃飯時拍攝的影像一同扔進去。
總感覺,某隻小貓的黑曆史越來越多了呢~
搞事完畢,他沒有管手指尖已經乾透的墨水痕跡,直接拎起西裝外套搭在肩頭,步履輕盈地走出了房間,還不忘隨手帶好門,隔絕了外界窺探的可能性。
在他離開之後,屋內維持平靜許久,直到窗外高高掛起的太陽緩慢西下,收回散落於人間的溫暖光芒,歪坐於轉椅之上的男孩才微微一動,有了蘇醒的跡象。
“唔……?”
樹裡眼簾輕顫,長長的睫毛不情不願的抖動了好幾秒,才向上掀開,重新露出一雙睡到發茫的碧綠貓瞳。
一時之間,他根本想不起太多事情,隻感覺自己睡了個前所未有的好覺,舒服得骨頭縫裡都在發軟,仿佛忽然擺脫了困住自己的枷鎖一般。
不誇張的說,這應該是自他誕生起,睡過最踏實的一覺。
因為以前過得太苦,他完全不敢進入深度睡眠,就算是逃出了恐怖的實驗室,也害怕受到追殺,要時時刻刻保持著警覺狀態。
等加入了港口黑手黨,他勉強算是有個窩,可由於心理陰影的緣故,根本沒辦法好好的休息。
——所以,到底為什麼會睡著……?
不知慢了多少拍,他終於從舒適區裡清醒過來,開始環視四周,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情。
首先,他按時來到太宰治的辦公區域,苦哈哈的準備練習寫字。
然後——
嗯?他好像掉進了一個五光十色的地方,一團黑漆漆的影子站在麵前,一遍遍的教他說著什麼。
“奇怪,是做夢嗎?還是幻覺?”
樹裡摁了摁額角,根本沒辦法分辨出事情的真相,隻得跳下椅子,決定趁著魔鬼教師不在,無視掉今天的抄字典任務,一路噠噠噠小跑著回了臥室。
不知為什麼,他總隱約察覺沿途的守衛在偷瞄自己。
雖然前兩日也會如此,但今天好像特彆奇怪,仿佛看見了什麼珍稀動物,甚至還有人假借咳嗽的動作捂住嘴,生怕自己說出不該說的話一樣。
……可能是他想太多?
帶著幾根鋼筆印“胡須”和黑鼻頭的貓科動物推開房門,與屋內正煮著茶水的廣津柳浪打了個照麵。
“你回、咳咳咳……”
正要說出歡迎詞的男人表情微變,抬手掩住唇角,發出了輕輕地咳嗽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是流感高發期嗎?”樹裡納悶的嘀咕一聲,出於對同居人的關心,走上前去想要查看情況。
結果,對方朝他擺了擺手,非常委婉的提醒道:“你是剛從太宰先生那裡回來吧?我覺得,你還是先去擦一下比較好。”
“……擦什麼?”
他茫然的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沾滿墨水的雙手,還以為廣津柳浪嫌棄他不講衛生,趕忙一溜煙小跑,衝進衛生間去簡單的處理一下。
在洗手池的正前方,剛好放置著一麵鏡子。由於他身高比室友矮了許多的緣故,體貼的紳士先生特意換上可調節高度的新款式,平時保持著與他平行的位置,唯有自己使用時才會抬高。
這樣一來,剛拿著毛巾,用力踮起腳扒住洗手池,試圖在水龍頭下麵浸濕它的貓科動物,毫無準備地看見了鏡子裡倒映出來的蠢臉。
沒錯,蠢得讓他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臉。